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

张玉每天都带着两个小的一起上学，下学。

每天去镇子上的不止是他，还有张老大三人和二赖子，二赖子继续卖猪下水，张家有牛车，他更方便。

张老大三人在镇子上找了一些零活，每天早出晚归的，跟着张玉几人一起。

家里就剩下几个女人在家。

但她们也不闲着，有空就刺绣，然后拿到镇子上去卖，每个人都很认真努力的活着 。

张玉读书真的很有天分，他几乎每天都被万夫子夸。

当着所有学子的面夸赞。

这不，又夸上了。

他一脸欣慰的看着背读完的张玉，点点头，“好好好，不错不错，坐下吧。”

张玉坐下后，却明显感觉到了四周投来的道道目光，充满了各种情绪。

在座的学子们，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伤。

为什么这后来的老头子，这么厉害，每次夫子布置的学习任务，他都可以很好的完成。

人比人气死人，还是个老头子。

夸赞完张玉，万夫子沉着脸去了台上。

然后。

他沉着脸把书一摔，吓得众人一个激灵。

他指着几个学子怒吼道，“看看，看看，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一天天的不读书，就知道玩，明天再背不出来，统统站墙角去。”

被指的几个学子吓得不敢说话，他们低着头，都不敢跟万夫子对视。

他们偷偷瞪着张玉。

心里暗骂着，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上什么学，上学就上学，这里努力干什么。

哼。

万夫子骂了一遍后才舒坦的走了，万夫子一走，学子们就躁动了。

然后。

张玉被一帮孩子们给围住了。

张玉，“......”

“喂，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在家待着，跑来读书干什么。”

领头的叫李坦，这个孩子是这里的领头人，看他的穿着，家里是有钱的，应该是太调皮没有夫子收。

才来到了万夫子这里。

见爷爷被围着，张春花和狗子立马来到张玉身边，瞪着那围着的几人。

想欺负爷爷，哼，有他们在，别想。

张玉坐在位置上，看着一群小萝卜头们，无奈放下书本。

“我喜欢读书，就来了，有什么问题吗小朋友们？”

李坦脸上一红，不高兴道，“谁小朋友，不许叫我小朋友，哼，我们是同窗。”

张玉淡淡的点点头，“哦，李同窗，我要看书了，有什么事么。”

都是些小娃娃，张玉不会跟他们计较，但是吧，他真的要读书了。

寸寸光阴呐，夫子刚讲的，他要好好过一遍。

他再次拿起书，目光看向围着他的小朋友们，笑道，“要不要一起？”

学子们，“......”

这老家伙，脑子有病。

“一起？你是说，和我们一起看书？”一个小萝卜头，看起来比李坦还要小些，眨巴着大眼睛，满是好奇的问。

张玉轻轻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鼓励，“当然了，读书可是件有趣的事，多一个人多一份乐趣，而且，说不定我还能从你们那里学到些新东西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小家伙们开始交头接耳。

最后还是李坦站了出来。

他双手叉腰，小脸蛋上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哼唧唧的说，“老头子，别以为你能忽悠我们，哼，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张玉，“......”

这小胖子，怎么就忽悠他了。

张玉摊了摊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读书可是件有趣的事，错过了可就可惜了哦。”

李坦听了，小嘴一嘟，转身招呼着其他小伙伴，“我们走，我们不跟这种整天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一起玩。”说着，他领着一群小家伙，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张玉，“......”

这才几天，他就成为被人讨厌的书呆子了？

见他们离开，张春花和狗子坐在张玉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爷爷，你真厉害，夫子每天都夸你呢。”张春花很高兴，爷爷被夸，那就是她被夸了一样。

狗子也兴奋的附和着，小拳头一挥一挥的，“对呀对呀，爷爷就是最厉害的！他们那些小家伙就是羡慕爷爷，哼，谁让他们不如爷爷呢！”说着，狗子还得意的扬了扬头。

看着比他们还小的狗子，张玉没忍住揉揉他头。

“你这小家伙，还叫人家小家伙呢。”

狗子哼唧唧的，“当然啊，在爷爷面前，他们都是小家伙。”

张玉看着两个小家伙，热情邀请，“小春花，狗子，要不要一起看书啊。”

“好啊好啊。”

小小的狗子，对于读书很喜欢，他是学堂里最小的一个，但除了张玉，就是他和小春花最认真。

但两人没有被万夫子考过。

可能万夫子觉得他们太小了，来读书只是来玩玩，对他们并不是很严格。

两人没有因为万夫子不严格就不认真，反而还是很认真的学着。

这点，张玉很是欣慰。

祖孙三人坐在桌子上，复习着刚才万夫子教的，其他孩子在外面玩着。

他们看着学堂里认真的三人，瘪瘪嘴。

脑子有病，玩的时候不玩，还看什么书，还真要考秀才不成，哼。

三人的勤奋万夫子都看在眼里，还以为是来学堂玩闹，没想到，是认真的。

万夫子站在不远处，看着认真看书的三人，喝了一口酒。

心里的烦闷驱散不少，当初为了钱，他来者不拒。

他们给钱，他就教。

现在看来，也不是全坏的，至少这看着像玩闹的三人，就很认真。

他喝着酒，转身离开。

放学时。

万秀才又让三人留下，还是那杂乱的书房，万秀才浑身酒味的看着三人。

“哈哈哈哈，来，小家伙，让我考考你们啊。”

张春花和狗子立马挺直了腰板，小脸蛋上满是自信，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对他们来说，被考验不仅不是负担，反而是一种展示自己学习成果的机会，好学生就是这样，不怕被考，反而很期待。

万秀才的考验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他们背背书，把这几天教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背出来。

张春花首当其冲，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流畅的背起书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仿佛那些文字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背完后，万秀才满意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接着轮到狗子，狗子要小上许多，他站在那儿却显得格外认真，他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闪烁亮光。

他先是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随后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开始背诵起来。

他的声音虽不如张春花那般清脆，却带着一种童真的质朴，每一个字都从他口中蹦跳出来，都很清晰。

他背得虽快，但字句之间却毫无错乱，显然也是下足了功夫。

万秀才看着两个孩子，高兴道，“好孩子，背得真不错，继续努力！”

都是好孩子，还有......他目光看向一旁的张老汉，对着他点点 头，“你也不错。”

张玉抿着嘴点点头，嗯，又被取悦到，心里有些高兴。

万秀才并没有立马让三人离开，而是看向张玉询问，“对于以后，你有什么想法。”

看着杂乱的书房，闻着浓烈的酒味。

想着夫子的问题。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很简单，就是读读书，一家人好好的。

“夫子，我的想法就是好好读书，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来之不易的机会，万夫子点点头，是啊，读书是多么让人珍惜的机会，可是很多人不懂。

这老汉倒是懂很多。

“那你打算只是读书，还是要走科举之路？”

“夫子，你觉得，凭着我的天赋，能考科举吗。”

万夫子脸上闪过一丝无语，还有这么自恋的人，就这么自信，他承认，老汉读书是有点聪慧在身上的。

但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会不会太不脸了一些。

万夫子咳咳一下，“只要想，都可以试试，反正你已经读书了。”

张玉认真的点点头。

“好，夫子，那我明年就去考童生。”

万夫子，“......”

他在这里问以后的想法，人家倒好，直接做梦了。

心气有点儿高。

万夫子拿起一旁的酒坛子，仰着头咕咚咕咚就是好几口。

“啊~”

他看着一脸认真的老汉，缓缓道，“对于读书你可能还不是太了解，当然，你有点天赋在身上，这个我承认，但是啊.......”

万夫子脸色一沉，“人要有个自我清醒的认知，明年考童生，你怎么不说几年后你就是举人了。”

屋内寂静了下来。

夫子情绪不好，气压有点低。

张玉点点头，还是很认真的回复，“嗯，夫子，我是有这个打算。”

万夫子愣了愣，手中的酒坛子差点没拿稳，酒水在坛口晃了晃，又稳稳的落回他手中。

“你……你认真的？”万夫子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实在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老汉，心里竟然藏着如此“宏伟”的梦想。

张玉依旧是一脸认真，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退缩或戏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夫子，我是真心的。我知道这路不好走，也知道路途遥远且艰难，但我愿意去试试，哪怕最后失败了，至少我努力过。”

万夫子沉默了。

他一定是喝多了。

读书他理解，科举他也理解，但是，刚读书就要去科举的，他理解不了。

当读书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想去就去的？

想考就考的？听他这意思，好像还觉得自己一定会考上。

“你知道吗？科举不是儿戏，它需要的是日复一日的苦读，年复一年的坚持。童生试只是入门，后面的秀才、举人、进士，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难。”万夫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玉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很是坚定，没有因为夫子的话而退缩。

他当然知道，读书这条路不好走，但在不好走的路，还能比他之前的路更难吗？

不会，没有路，比他之前的路，更难了。

“夫子，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只怕自己不去尝试，就永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万夫子看着张玉，想法有些天真，但这份勇气和决心却是难能可贵的。

他沉声道，“好，既然你有这份决心，那我就支持你，不过，你要记住，科举之路没有捷径，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

“谢谢夫子，我一定会努力的，不会让您失望。”

万夫子点点头，“嗯，你们回去吧。”

张玉站起身，领着两个小的走了出去。

万夫子靠在椅子上，看着前方那瘦弱的老汉，还有两个小的嘴里喊着爷爷，爷爷，爷爷。

啧，一把年纪的人了。

就算他读书再好，在努力，有天赋，他的年纪，能支撑他走那么远吗。

以后不会白发花花的去了朝堂吧。

想到这里，万夫子打了一个抖，他刚才还说支持他嘞。

喝多了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人家一点激情，就让他也跟着激情起来。

万夫子拿起酒壶，仰着头又是一顿喝。

回去的路上。

张玉坐在牛车外面，看着路过的花花草草，想着万夫子的话，心里很是激动。

“爹，你在想什么呢？”

赶牛车的张老三看着发呆的爹，爹看起来，好像心情蛮好的。

张玉回过神来，向往道，“爹在想啊，咱们家以后说不定能出个读书人，出个大官呢。”

张老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爹，那你是不是想当大官啊？当了大官是不是就能天天吃白面馒头，还能有肉吃？”

张玉瞥了一眼傻儿子。

“你现在不是顿顿吃肉，顿顿白米饭？”

张老三憨厚一笑，“是哈，那这样说来，当大官也没什么，我们现在就有的吃，吃饱穿暖，还有新房子住，多好啊，哈哈哈哈。”

张玉，“......”

单纯的儿子，太单纯的，单纯的人一向很容易满足。

在张家人看来，吃饱穿暖，住新房，就是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