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方大静（整理：白杨）

我母亲其貌不扬，体态有些胖，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只有小学文化，但她却用自己的行动方式诠释了亲情的伟大和无私。

爷爷和奶奶一共生养了三个儿子，我父亲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爷爷在我父亲十四岁那年，遭遇一场意外，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爷爷离世以后，奶奶没有改嫁，一把屎一把尿把我父亲他们兄弟三个抚养成人。

以前听父亲说，爷爷去世之后的第三年，老家这边发生一场大干旱，把种子播种到地里，一直到了秋天，没下过一场透雨，秋收时，庄稼几乎是绝收状态。

那一年，村里很多人家为了活命，组团出去讨饭，甚至把刚出生不久的小孩送给有钱人家，然后对方会回馈一些粮食、菜籽油一类的东西。

在当时社会，吃一顿饱饭成了全村人的一个奢望。

为了让我父亲和两个叔叔填饱肚子，奶奶天天抽空去后山挖野菜，拿回来洗干净在砧板上剁碎，之后放在锅里煮，要出锅前，奶奶在上面扬一层玉米面。

父亲说天天吃这些没有营养的野菜粥，导致他和两个叔叔营养不良，小脸蜡黄，看上去像得了一场大病。

我父亲作为家里的长子，他有责任和奶奶一起分担家庭重担，所以他十七岁时辍学回家务农。

当时我二叔十三岁，他也想辍学回家务农，不过遭到我父亲的拒绝。

“咱爹活着的时候，就是希望咱们仨通过知识改变命运，你俩学习成绩不赖，只要坚持读书，肯定能考上大学。”

“大哥，可是你……”二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要和我比，只靠咱娘一个人养活一家四口人，哪怕累死她，也养不活，我是老大，为家里做点牺牲不算什么。”

就这样，父亲十七那年，他拿起锄头、铁锹，成为一个农民。

父亲最开始每天跟着社员们去生产队干活，他有点力不从心，每天晚上回到家里，他连晚饭都懒得吃，衣服也不脱，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父亲干了一两个月，他才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

父亲务农的第二年，我们老家这边开始实行包产到户，我们家一共四口人，分到手十二亩田。

自从包产到户以后，我父亲的干活劲头越来越足，每天天不亮就去田间地头干活，把庄稼伺候的很好，到了秋天，我们家的粮食产量比之前翻了三倍。

父亲说，当时他和奶奶看到仓房里堆积的粮食，母子俩竟然忍不住哭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们家的日子一天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在我父亲二十一岁那年，亲戚给他介绍一个女孩，对方住在隔壁村，俩人第一次见面，竟然发现是老熟人。

我父亲和这个女孩是小学同学，上学时他们坐前后座，当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对彼此产生好感，可是不敢向对方表白爱意，只能把这份爱深深藏在心底。

小学毕业时，父亲本想鼓起勇气向这个女孩说出心声的时候，女孩辍学了，从此以后他们再无联系。

他们谁都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们竟然成了相亲对象，俩人心照不宣，同意了这门婚事。

这个女孩就是我的母亲，当年她嫁给我父亲时，一分彩礼钱没有要。

母亲嫁给我父亲以后，每天跟着我父亲去田里干活，回来以后又要给全家人做饭吃。

奶奶心疼我母亲，于是，她强撑着身体跟着他们一起去田里干活。

“娘，你腰不好，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这点活儿让我和青山（父亲的名字）去干。”

“你的两个弟弟在上学，大静还没断奶，全家重担都压在你俩身上，我要不为家里做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奶奶说完以后，用手轻轻捶了一下她的腰。

我上小学那年，奶奶去田里干活，只是被苞米杆扳倒一下，却没想到她的脊椎骨折了，自此以后，她瘫痪在床，丧失了自理能力。

奶奶瘫痪以后，照顾她的义务交给了我母亲。

奶奶的一日三餐，都是我母亲为她做的，奶奶牙口不好，所以母亲做的饭菜都是易消化，能嚼动的。

奶奶腰椎以下不听使唤，自己大小便根本不受控制，每隔半个小时，我母亲就会为奶奶换洗一下。

奶奶长时间躺在床上，容易让她后背长褥疮，所以每隔两个小时会帮助奶奶翻一下身体，要是感觉她身上有汗了，就用毛巾帮她擦洗身体。

奶奶觉得自己是个废人，拖累了家里人，经常会发脾气，甚至想要轻生，每次都被母亲拦下。

为了让奶奶开心，母亲总是讲一些有意思的笑话或者故事给奶奶听，母亲对我说过，当时，只要能看到奶奶每天脸上挂着笑意，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

每天晚上母亲收拾完屋里屋外，她不能立马躺进被窝里睡觉，而是来到奶奶身边，帮助奶奶按摩她那不听使唤的双腿。

母亲为奶奶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街坊邻居都夸赞，像我母亲这样的儿媳妇，很难在世间找到第二个。

我母亲因为长期的劳累，自己也从来不涂抹化妆品，三十几岁的年龄，看上去却像五十岁的老太太。

有一年冬天，奶奶得了一场重感冒，那段日子她不吃不喝，大家都以为奶奶可能撑不到来年开春。

有人劝我父亲抓紧为奶奶准备后事，别等老人去世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

我父亲转身出去准备给奶奶买棺材，被我母亲喊了回来。

“方庆山，咱娘好好的，你为啥要去给她买棺材，你是想咒她死吗？”

“你放屁，我怎么会咒咱娘死。”我父亲气急败坏对我母亲骂骂咧咧。

“既然不咒她老人家，那你就不要去准备什么，放心，我肯定让咱娘好起来。”我母亲信誓旦旦的向我父亲承诺。

母亲为了让奶奶身体快点恢复起来，她就用开水冲奶粉，一勺一勺喂着奶奶喝，哪怕吃半口，母亲也会为奶奶准备。

说出来也算是个奇迹，奶奶在我母亲的悉心照料下，仅半个月时间，她被人搀扶着，能坐起来了，而且还能喝进半碗米粥。

要是村里人来我们家串门，奶奶就向他们夸赞我母亲。

“能有秋兰这样的儿媳妇，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奶奶瘫痪在床15年，我母亲为她端屎端尿，没有一句怨言。

2017年刚入冬不久，奶奶的病情突然加重，我父母准备送她老人家去医院抢救，结果走在半路，老人家就没有了生命体征。

奶奶去世以后，我的两个叔叔为了感谢我母亲这么多年照顾奶奶，他们每人掏出十万块钱递到我母亲手上。

“嫂子，咱娘能活这么久，多亏你的照顾，我和二哥知道，这点钱根本不够补偿你的，但是你要是不收下，我和二哥心里有愧。”

他们叔嫂三人在那里相互推辞了很长时间，最后是我父亲发了话，我母亲才勉强收下。

我两个叔叔的做法在我们这个不大不小的村里传开以后，深深地感动了所有人。

大家坐在一起要是闲聊的时候，要是说起我母亲或者是我的两个叔叔，都会为他们竖起大拇指。

我母亲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一生除了种地和做饭，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单凭她悉心照顾我瘫痪奶奶15年这件事，她就是一个可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