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评选三国第一馊主意,你脑海中第一个会想什么?是在朝纲混乱、皇室衰微的灵帝时代,宗正刘焉想灵帝“改州为牧”的建议吗?还是在董卓被杀后,原本打算逃窜西凉的原董卓部下李榷和郭汜,在“第一毒士”贾诩的戳窜下,又重新杀回来长安,造成进一步动乱吗?不!这些注意尽管“馊”,特别是后者,还带着“坏”的成分,但还称不上是最“馊”,三国第一馊主义,当属在大将军何进与宦官之间的斗争白热化的阶段,四世三公的袁绍却力劝何进“召多方猛将进逼太后”,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董卓一来,就立刻原形毕露,一系列倒行逆施,大汉王朝的破产清算,正式进入倒计时。
“一念之差,各里而迂.惟当自修,以反厥初。”—宋·释文珦 《天道虽远行》
因袁绍的这一馊主意,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董卓入京前,大汉的基本政治秩序依然是存在的,神圣的皇权和权威的中央政府,还是存在的。一切争吵也罢,政治斗争也罢,阴谋和阳某也罢,也都还是在这一体系下的运行,并没有冲出轨道。可袁绍这主意呢?曹操就曾嘲笑他“一狱吏足矣”之事,犯不着搞的如此惊天动地,且回后患无穷。后来形式发展,还真被这位“乱世之奸雄”给言中了。所以很多人包括易中天先生都说,袁氏两兄弟,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倔,一个比一个蠢。那么,袁绍这么“高射炮打蚊子”系列馊主意的出台,难道真是因为他蠢,不知道这压根就是引狼入室,会彻底毁灭东汉王朝吗?
古人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果仔细分析汉末时期,各派政治实力及其政治光谱,利益诉求和其掣肘性力量,我们真不难发现,袁绍这的确是一个大大的“馊”主意,不但还大大的“坏”,还带着极度的“精致利己主义”,可要说蠢,可还真不是蠢,太蠢的是往往是很难坏出水平来的,袁绍的这一主意,可以说是一次“坏出了水平的极致馊”。
要了解这点,我们先必须解读一下当时的政治生态。东汉的官,基本可以分为四个阵营:皇帝,士大夫,外戚,宦官。东汉以儒学治世,长达两百余年的文化熏陶,张口谈道德,闭口论忠孝,早就成为一种社会惯性。能最大享受道德带来利益的群体是谁?毋庸置疑—儒家士大夫,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群体不断壮大,最典型的代表就是以袁氏家族为代表的士族大家,他们一边扯大嗓门高唱高的高调,一边大肆跑马圈地于地方豪强融合。而自和帝以来,东汉的就一直盛产“低龄皇帝”,当最高权力出现真空后,外戚和宦官立刻轮番上阵斗法,斗得你死我活,哪管天下黎明百姓,用唐人的一句诗来形容就是“无限禾苗枯欲尽,悠悠闲处做奇特峰”。
总的来说,当皇帝特别小的时候,外戚一般占优势,而当皇帝稍微大了些后,一般是宦官占据优势。袁绍这一馊主意的出台,就恰恰在灵帝驾崩,小皇帝汉少帝在何进等人的扶持下登基,好不容易在灵帝的支持下,宦官取得了对外戚和士族的优势,岂能拱手想让?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集团不甘心,外戚结盟士大夫,开始和宦官死磕。
历史总是拿着相同的剧本,演绎着同样的悲剧。照着趋势,少帝还小,何进位居大将军,妹妹为皇太后,宫廷之中曾经的拦路虎,汉灵帝的皇后—董太后和他的弟弟,也被他以联合朝廷三公,以合法程序清除出局了。原汉灵帝团伙—十常侍们早就是瑟瑟发抖,紧紧地抓住何太后这根救命稻草。可以说,这场斗争,即将以为何进的大获全胜而告一段落。
可何太后不同意尽除掉宦官,一方面,固然是当年她曾毒杀献帝生母王美人,灵帝大怒,幸亏宦官求情她才保住了,但更有可能是她对权力失衡的隐忧。结果她没同意,于是,袁绍的馊主意就来了,“召多方兵将进逼”,结果引来了董卓,一下子捅了超级马蜂窝。董卓为人贪婪残暴,不讲信义,袁绍的建议遭到尚书卢植、御史郑泰等人反对。可屠夫出身的何进见识和阅历粗浅,禁不住袁绍的忽悠,最终听取了袁绍的意见,派人联络董卓,召其进京。董卓接到征召,喜不自胜,立即率军入京,诛杀宦官,把持朝政,引发天下大乱,直接导致了汉末的军阀混战。
就曹操知道由此后果袁绍不知道吗?非也!何以见得?董卓这一捅破天窟窿,别说长安三辅一带的百姓遭殃,其外溢效应可以说,加速了东汉王朝的溃烂。而在袁绍的谋划中,她其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战争和国难总是悲哀和不幸的,特别是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可对于阴谋家和野心家呢?他们往往就能靠着这个大获其利。因为有一个原则,谁获利最大谁嫌疑最大。我们看看董卓这一系列操作后,谁获利最大?
莫过于天下士族,而其中获利最大者,绝对是袁氏兄弟。这才多久,袁氏兄弟就拉起了你一只浩大的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一个是盟主,一个是副盟主?在江湖上的威望瞬间暴涨,霎那间变成超级网红,而他们又不跌时机地将这股强大的流量,很快转化为自身的地盘,在汉末军阀混战中,率先拔得头筹,哪一个军阀的崛起和发展,有如他们之迅速?地盘和实力赶得上他们?而他们所凭借的是什么?是实力吗?不,更多的是来自声望,这声望,一部分是来自家族的积攒—四世三公,另外的则要他们的一系列表演。
以袁氏家族为首的士大夫阶层,对地方拥有很强大的影响核辐射能力。可这一股力量虽然十分强大,可却处于一种被封印的状态,封印他们的就是延伸他们的皇权。只要皇权一倒,他们就能瞬间冲破封印,自我野蛮生长和繁殖,要获得这样的机会,就必须将眼前这只拦路虎除掉,而让董卓等人进京,可以说是他们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董卓来了,一通一顿乱砍滥杀,将朝廷的秩序砸得个稀巴烂,让人看笑话,可问题是,董卓再强横,他敢动袁氏兄弟吗?不但不敢,还顺水推舟将他们外放为一个个封疆大吏,让他们去地方上野蛮生长。基本就是我主长安,你们主地方,大家一起瓜分大汉,悠哉悠哉。
袁绍这一馊主意,最大的恶就是放出了一只只魔鬼,可哪一个魔鬼它会老实本分,互不侵犯?魔鬼之间,必然要一轮一轮刀刀见血式的恶斗。可以士族大家为代表的袁绍们会管这些吗?皇帝就像是带在他们都上的紧箍咒,一旦被人摘下来,他们还会管这些吗?这就是乱世军阀混战的原由,无论是士族大家,还是军阀野心家,都想着天下大乱,这样才符合他们的利益,至于天下苍生黎明百姓?这从来都是次要的,士族大家永远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袁绍是失败了,可后来司马懿不是崛起了吗?建立了一个士族共和国,结果呢?
自立国之初就风雨飘摇,更是引出了五胡乱华等一系列黑暗历史,别说天下黎明,就连他自家的皇帝也是屡遭欺凌。要知道,哪怕在三国乱世如斯,也没有那个蛮族更如此在中原逞凶,可他司马家建立的士族共和国就偏偏做到了,这是为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士族大家都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家族利益,至于家国天下?他们从来不关心。
袁绍不知道后果吗?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否则,他们怎么能如伏地魔一样,冲出封印,近水楼台先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