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我命由我不由天》第四卷：悟道

前文链接：第四卷第五十九章

“宜迟师兄，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时杜大成已经吃了个半饱，看起来美味的鸡汤的确令他心情大好，他看着宜迟正色说道。

“我怎么说得不对了？”宜迟看杜大成脸色严肃，不由也认真问道。

“邱师叔如今本来就是重阳会中最有学问的，你怎么却说‘可算是’呢，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杜大成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先笑起来。

“那当然是了。”宜迟听杜大成说完，也不由一乐， “我这是口误，口误，不做数的。”

邱处机听着师兄弟两人斗嘴，看着宜迟对杜大成的态度，心想： “之前倒真没看出来，宜迟何止是厨艺极佳，为人也是极其笃诚厚道，倒真是难得！”想想宜迟刚才的问题，不由回答道： “你这自然是受益匪浅，修行之要义自然首在心性的改变。不过当然这也是你自身悟性极高，天下修行之人不知道有多少，能达到此种境界的人恐怕还不到十分之一！”

“真没看出来宜迟师兄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境界！”听师叔一说，杜大成不由十分羡慕地说道： “平时宜迟师兄一直夸我聪明，原来他却是最聪明的人！”

“我哪儿又有什么聪明，不过就是肯下笨功夫。闲的时候读读经典，忙的时候也要抽出空来想上一想，最多也就是有一些心得吧。”宜迟说道。

邱处机想起刚才在斋堂外听到几个人的争论，冯、于二位弟子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只是修行是修行，碰到事还是难以心平气和，可见还需要多下功夫。又想到如果让宜迟经常把自己的体会和别人讲一讲，说不定也能让大家受益，于是说道： “你如今也是修道小成，若平时多和师兄弟们讲上一讲，倒也能让别人受益。”

听了这话，宜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师叔，平时我太忙了，平时在斋堂用饭的总有几十号人，我从早上起来就要开始张罗，如果动作慢一些恐怕就会错过听经讲道的时间，所以一旦有闲暇，我还是宁愿多呆在斋堂里，先把平时所需所用的提前布置下，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筹备不及。”

“我若让人替下你在斋堂的活，你能不能腾出时间来和师兄弟们多说说你的心得？”邱处机问道， “我想，你把时间都用在这些日常烦琐活计上，恐怕会浪费了你的天分。”

“师叔，这也没有什么烦琐的啊！这斋堂的工作反正我是做惯了的，平时除了听师父讲经，我就是在斋堂中忙活。我忙活手里活的时候，经常会想起师父讲过的几个句子，一边忙我就一边琢磨，还真是越琢磨越是这个道理。认准了那些道理，好像心里才宽绰起来。”宜迟说着慢慢仰起头来，看着窗外湛蓝空寂的天空，眼睛里亮闪闪的，身边倒好像围绕着一圈淡淡的光彩。

“你悟性原本很好，我只是不想浪费你的天分。”邱处机说道， “其实也是想让其他人有所受益。”

“师叔，以前我家里穷，读书少，不懂什么天分不天分的。”宜迟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邱处机： “师叔若说我有天分，那或许是有一些吧，不过我想若手头没有要忙碌的活计，这天分啥的，也不过是无源之水吧。”

“嗯。”听宜迟这么说，邱处机不由轻轻点点头： “之前我有位周师叔，他读书也不多，可是你们师祖却曾说他是真人，如今看你，倒可以说是一位至人了。”

“至人么，我听师父讲过，不过我距离那至人总还差得远吧。”宜迟嘿嘿一笑，看杜大成已经用完了鸡汤，就利落地收拾起碗和托盘准备出去。这时吕道安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杜大成已经吃得心满意足地看着宜迟，吕道安不由显出放下心来的表情。

“师叔，”吕道安虽然放下心来，不过觉得这事终究还是要对师叔说说，于是叫道， “今天师父走后发生了一些事，我想和您禀报一声，早晚也好想出办法来解决。”

“是方才斋堂中的事吗？”邱处机问道。

“师叔您知道了？”吕道安问道，又带着疑问的表情看向杜大成。

“我们都听到了。”邱处机说道， “你可有好的办法？”

“师叔，我一向是最没有办法的人，遇到这事也只觉得难办。”吕道安说道， “我虽然一再劝说于师弟和冯师弟，不过二人却一直气愤难平，我还真担心他们以后会惹出什么事来！”

“大成，”听吕道安把话说完，邱处机又沉思片刻，看向杜大成缓缓地说道： “你可还记得欧阳朔将军？”

“就是我们在路上碰到过，驻扎在凤翔府的那位欧阳将军？”杜大成眼睛一亮，问道。

邱处机心思细密，杜大成的神色一振他自然都看在眼中： “当时你只说要随我去寻找解毒药方，所以没有随他去从军。我问你，你可想过真要从军？”

“师叔，那时看到欧阳将军，我自然十分羡慕。”杜大成仔细一想，却又有些犹豫， “只是，我真的能从军吗？”

“如今各地兵马纷争，说不定欧阳将军那里正是用人之际，当时他对你又颇为赏识，你若前去，倒也是能为自己谋个前途。”邱处机缓缓说道。

“师叔说得倒是有道理。”吕道安说道， “杜师弟为人刚正，若是到了军中，说不定倒比在这里更自在。”

“师叔这么说自然是为我着想。”杜大成反倒突然显得犹豫起来， “吕师兄说我刚正，却不知道我也想学道讲经，尤其是再去多琢磨琢磨‘柔能克刚’的道理，也想如同宜迟师兄那样去改变心性。虽然我在这方面一向鲁钝，不过师父教过的那些道理好歹也都还记着一些。从军么，我自然也是向往得很，不过原来我或许还有的可选，可是如今看起来，实在是只有从军这一条路了。”

这样说着，杜大成脸上显出几分和年龄不相称的沉重和无奈来。

“杜师弟，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保命要紧！”宜迟原本站在门口静听着三个人说话，此时突然说道： “像你说的那些，无论是修行还是改变心性，总要先留得命在才能做是不是？冯师弟和于师弟如今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真要和他们动起手来，恐怕只有吃亏的份！”

杜大成看了宜迟一眼，觉得他这样说未免显得自己太胆小怕事，不由说道： “师兄，如果真动起手来，我自然是不怕他们的，大不了以命相拼！”

“杜师弟，宜迟说得对，无论怎样总要先保住命才最要紧。我知道你年龄虽小，却最懂大义，我们这里本是首要的修行之所，如果当真和他们斗起来，却不是惹得别人耻笑？当今之计，你还是避一避的好。”吕道安看杜大成终究是少年心性，怕他一时意气用事，不由接着劝道。

“我当然也怕在这里真惹出事来。”杜大成低头沉思一会儿，说道， “我自幼跟我娘到了这里，跟随师父学道读经，这里也像我的家一样！若光是我自己，我就算舍了命也没有什么，可是真在这里动起手来，倒恐怕真会让当地百姓评说我们怎么样，那却是伤了师父和师叔的脸面！”

“杜师弟果然最懂大义。”听杜大成这样一说，宜迟不由憨憨地说道。

“要去便快去吧，省得夜长梦多。”邱处机说道，看了看吕道安， “安儿，你就送送他，送他到凤翔府见到欧阳将军后再回来，也好让我们知道他的下落。”

“是，师叔。”吕道安答应道。

邱处机想了想说道： “你之前曾经去山外寻找郎中，如今就把这变龙甲的解毒药丸一并给他带去。杜大成试药之事想必你也清楚，不妨就向他细说一说。”一边又交待了用药的药量、注意事项等，又把誊写好的药方一并交与吕道安， “这解毒药方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和郎中交待明白。”

“是，师叔。”吕道安答应道，一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和杜大成出龙门山去。

“师叔，这就要走？”杜大成看一眼邱处机，又看看宜迟和吕道安，显然心里还没有做好离开他们的准备： “我，我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宜迟平时最心软，此时看杜大成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不由走上前去，将他轻轻一抱： “杜师弟，此去要多加保重！你在这里时总难免小孩子心性，此去可千万要稳重一些，不要轻易就惹得别人和你争斗！”

“是，师兄。”杜大成答应道，想起平时宜迟待他如亲兄弟一般，之前总以为大家会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却没想到只不过几年光景分别就在眼前，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邱处机回庵堂中又取了两本经书来，给杜大成一起放到行囊里： “大成，这些经书你在闲暇之时慢慢读，心性改变原本是一天天积累下来的功夫，要记得‘积功累德’四个字。你每天须记得要认真读经，心性改变与否且不用管它，水到渠成，或许终有修行大成的那一天。”

“是，师叔。”杜大成对各人的叮咛只有点头答应的份，此刻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师叔和师兄，生怕眼泪突然就流出来。

邱处机看着杜大成，知道他难免意气消沉，又想起他平时生龙活虎的样子，想着他虽然看起来样貌像个大人，可是终归心智尚不成熟，正是需要有人引导的时候，如果有人好生引导，将来自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若是被别人引入歧途，却也将会为害不小。

想到这些，邱处机不由又嘱咐道： “大成，人生在世，总难免遭受别人的误会，也定然少不了身心上的磨难，只是，”他看向杜大成的眼睛， “只是你终需要一心向善，千万不可误入迷途！”

“是，师叔，”杜大成点头说道， “我知道师叔的意思，我会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做错事！”

“去吧。”邱处机轻轻地挥挥手， “不要忘记你师父曾经嘱咐你的话，总要记得珍惜自己，不可太过鲁莽任性。”

“是，师叔！”杜大成想起今天早上才送走师父，现在自己也要走了，虽说不是生离死别，不过今后身边再没有师叔和几位师兄，想想都觉得十分难过。

“走吧。”吕道安说道。

杜大成突然转过身来，对着邱处机拜了几拜： “师叔多保重！”他说道，而后便猛地转过身去，任凭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自己也不去擦，径直就向外走去。

天色将近薄暮，太阳早就斜斜地挂在了远处的山尖，一副待落不落的样子，光线已经失去了中午时分的凌厉气势，倒有些柔和下来。山色树木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沉重的阴影，好像这静谧的时光能够无限地延长下去。

“天要黑了，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出山。”吕道安抬头看看天色，对杜大成说道： “我们要走快些才行！”

“嗯，我听师兄的。”杜大成答应道。

他抬头四顾，阳光稀微之中山色水光一片苍茫，正是这几年在龙门山中看惯了的景致，只是此时看上去更觉得亲切，也就更加心中难舍。他回头看向邱处机和宜迟，宜迟眼圈微红，看他回头就抬起手来对他挥了挥。邱处机背转了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

“这一去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杜大成想道， “那欧阳朔将军和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现在我就这样孤身前去投奔，也不知道他收还是不收？”这样想着，觉得前途就如这傍晚时分山气弥漫的山路一般，只是却更加朦胧莫测，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

（未完待续，欢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