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着满宫妃嫔的面让我这个跛脚皇后给宁嫣洗脚。
他说:「以嫣儿的美貌,你真以为你能当她的替身?就算你怀孕了,皇后之位也要腾给嫣儿!」
后来我假死出宫,又被他和宁嫣的儿子捡了回来。
在沈玄墨目次欲裂的目光下,太子当众求娶了我。
可转头,我却听见太子跪在宁嫣面前说。
「母后,儿臣娶她就是想折磨她,省得父皇总为了这个女人怪罪于你。」
我笑了,这对父子一定想不到,后来他们会为了讨我欢心。
亲手将宁嫣捅了个对穿。
1
我是清云宗最后一位女修。
三百年前,沈玄墨只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穷书生。
他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结识了我师姐宁嫣,三言两语就从她口中得知。
清云宗所修之法,能帮人逆天改命。
我苦劝师姐远离他,可师姐却以为我想跟她争沈玄墨这个诡计多端的穷书生。
「他是破碎的,我是那个拼图的人,只有我能救赎他!」
我无语至极,负气回了宗门,没多久便得知。
师姐果真为了他散尽修为,换了他三世君王命。
可我没想到,沈玄墨如愿后,第一件事便是屠了清云宗满门。
他说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效仿他。
彼时他已是天子,命格贵重,就连宗主都因对他起了杀心被天道惩罚。
漫天的大火在清云山上燃了七天七夜。
当我从灰烬中醒来时,看见的是漫山焦黑,和护在我身上的宗主尸体。
人间一晃三百年。
彼时已经做了两世君王的沈玄墨又登基了。
这一世,爱他至深的师姐也转世了,成了他的白月光。
由于前两世他耽于享乐,所以这一世他接手的江山不再是盛世清明。
他初登皇位,根基未稳,外敌环伺,白月光宁嫣又病入膏肓。
在走投无路之际,老国师让他效法三百年前的某位开国之君。
去寻找新一代的清云宗神女。
沈玄墨故技重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在荆棘丛里趴了三天。
才等来了我。
一个头发枯黄,体态笨拙的跛脚女人。
我脸上还挂着三百年前留下的烧伤疤痕,和书中记载的风华绝代,媚骨天成的清云宗神女天差地别。
可一想到他的江山皇权,青梅白月光。
沈玄墨又不得不强忍着恶心与我在山间暧昧生情。
冥冥中,他用了和三百年前哄骗师姐一样的话术来哄我。
他说爱我的干净纯粹,心疼我的天真烂漫。
即便我是个跛足,脸上还有大片疤痕,也依旧是他逢人就炫耀的牡丹。
沈玄墨自诩伪装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我我演技更深。
我捂着脸上的伤疤,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说他体虚多病,我毫不犹豫的用尖刀刺向自己的胸膛为他取血养精。
他说朝廷根基不稳,我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数千年的修为注入龙脉替他稳定国祚。
他许了我皇后之位,还想与我有个孩子。
我毫不犹豫的收敛神气为他孕育胎灵。
大约是我演的太真了。
这段时日,沈玄墨在抚摸我的小腹时敷衍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愧疚与犹豫。
所以,宁嫣急了。
女子强烈的直觉让她比沈玄墨更早看出他对我的心意。
所以,她要和我赌。
就赌她在沈玄墨心里的位置比我重要。
可她不知,被狮子保护过的人,又怎么会看上野狗?
这女人前世害了全宗门,她自己倒是两腿一蹬,一碗孟婆汤就忘了个干净。
可我没忘。
我的仇人不止一个。
她和沈玄墨,都得死。
2.
晚膳时。
我故意对沈玄墨提起了和宁嫣的赌约。
我喝着香喷喷的蘑菇鸡汤,佯装天真的说:
「玄墨,你说她输了会哭鼻子么?如果她哭了你会哄她么?」
沈玄墨没有回答,只是神情犹豫的看着我。
下意识又为我盛了一碗汤。
我毫不设防的喝了汤,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
我发觉自己身处破败的冷宫中。
桃木长钉寸寸钉入我的四肢。
衣服也都没了,隆起的小腹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
浸满乌鸦血的红绳如蛛网般围困着我。
我艰难抬眼,只见方圆两三丈内,挂满了朱砂绘制的黄符。
身着道袍的老国师手持三清铃,围在我身边掐诀念咒。
沾染圣水的柳枝一下下抽打在我身上,每一下都会有一股白烟升起。
宁嫣窝在沈玄墨怀里,满眼得意的看着我的惨状。
殊不知我在醒来的瞬间就将真身抽离,只控制着肉身傀儡在那里痛苦的挣扎。
肉身没有求饶,没有质问,只是泪眼汪汪看着沈玄墨。
「玄墨哥哥,灵姝好痛,要呼呼……」
「陛下,此女修腹中妖胎已成,此时破腹给皇后娘娘服下,必能保娘娘怀上龙子!」
老国师苍老的声音催促着。
「墨哥哥,我做梦都想和您有个孩子……」
宁嫣温柔的声音也在催促着。
我绝望的仰着脑袋,被木钉锁死的双手在剧烈的挣扎之下几乎要被豁成两半。
「不要!不要!」
沈玄墨深深的看着我,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手起刀落。
利刃入肉,我腹中的小生命瞬间没了声息。
我浑身战栗的惨叫一声:「我的孩子!」
「姝儿,你别怪我,宁嫣她不能生育,一直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你爱我,所以你也不愿意看到我为难不是么?」
沈玄墨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柄。
我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望着头顶镇邪用的黄符,重重呛出一口血来。
「傻瓜,我当然不会让你为难。玄墨哥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是我好疼……我真的好疼好疼,把刀给我让我自己剖好不好?」
我卑微的咬着嘴唇,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不知为何被泪水冲刷掉大半。
没了伤疤的脸,那哀凄的样子竟然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宁嫣见状慌了,她双膝一软跪在了我前面,挡住沈玄墨的视线:
「玄墨哥哥,求求你了,你难道忘了当初嫣儿是怎么陪着你在冷宫里度过那些日子的么?」
沈玄墨这一世出身不高,少年时若是没有宁嫣的救济怕是早就死在冷宫里了。
这么多年,宁嫣很少这样挟恩图报,看来这次是真的急了。
果然,沈玄墨下定决心了。
他将手中利刃下划整个将我肉身的肚皮豁开,一个赤红色的光球从我腹中慢慢升起,落在了老国师手中的托盘上。
「陛下,胎灵现已取出,这女修留不得了,若是再留就要损伤国本了。」
老国师说着,又捻了几张符咒贴在了我周身各个关节处。
我的脸也被刻意贴上。
「快烧了吧!别脏了宫中的地!」宁嫣催促着。
老国师应声遵令。
连忙指挥身边的几个徒弟将我抬起,置入了一早便准备好的铜棺之中。
随着一声令下,熊熊烈焰将我包围。
我在铜棺封闭前,我掐诀招来一阵风吹走挡在我脸上的符。
一瞥惊鸿,我那举世无双的美貌彻底暴露在沈玄墨面前,他整个人呆住了。
下一刻,沈玄墨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可惜啊。
他喊的太晚了。
只能站在铜棺外徒劳的捶胸顿足。
我隐身暗处憋着嘴想笑。
人性终究如此。
只有失去的才是最美好的。
白月光么,总要死在最最让人难忘的时候。
我死之后。
沈玄墨会发现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像我那般毫无保留的爱着他了。
这样一颗真心,是身为帝王的他永远也不会再拥有的了。
在封棺的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瘫坐在地上。
我死后的几日,沈玄墨彻彻底底的冷落了宁嫣。
直到一个月后,宁嫣用我的胎灵做药引有了身孕。
沈玄墨这才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宁嫣在万众瞩目之下生下一个皇子。
初为人父的沈玄墨高兴极了,为他取名沈放又将他立为太子。
宁嫣不知道,沈玄墨喜欢这个孩子是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有我留下的气息。
宁嫣也不知道,他生下的是个天生恶种。
是我三百年间在阿鼻地狱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带着恶意出世,注定要弑父弑母,祸乱江山的。
3.
我假死的这些年。
沈放显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如我所料一般的品性乖张,骄奢淫逸。
生平最爱围猎,尤其爱以活人做靶。
七八岁时,沈玄墨带他去视察春耕。
他拿着弓箭在田间地头便开始大开杀戒。
事后。
老国师向沈玄墨进言说此子身上沾染邪气,最好尽快除之。
沈玄墨一怒,整个钦天监上下都人头落了地。
德高望重的老国师死了,关于他的死因坊间众说纷纭。
没有人知道天子是为了多年前被他钉死在铜棺中的青云宗女修报仇。
从那天起,天子便在寝宫中挂起了一张只有半边脸的红衣美人图。
后宫中肖似那位美人的妃嫔也渐渐多了起来。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
可是从那些献美的官员一个个得到的封赏来看,他是当真喜欢。
沈放十五岁那年。
我被一乘小轿抬入了东宫。
抱着一柄琵琶,含羞带怯的跪在沈放面前。
他身旁的内侍指着我说:「殿下看看,像不像?」
沈放看了我一眼便彻底愣住,随即抚掌大笑:
「像!像!真是太像了!父皇一定会喜欢的。」
我闻言。
溢满水汽的眼睛轻轻的看了他一眼。
仿佛春日的雨雾慢慢的浸润了他的心田。
沈放又愣了,紧抿的双唇昭示着他内心的热切。
那之后的三个月里。
他屏退了所有的宫中教习说要亲自调教我。
我在东宫的花园中为他翩翩起舞,有时舞步跟不上音乐,他也会举着小指粗细的竹条轻轻甩上我的后背。
我便轻咬贝齿,娇滴滴的软在他怀中求饶。
他挽着我的手在山间射猎,每每射中一只猎物我也不像旁的女子那般害怕,而是眼神崇敬的为他鼓掌。
称赞他是独一无二的大英雄。
沈放也拥着我,口口声声的唤我灵儿,说我是他的解语花。
这三个月间,我们仿佛真正的神仙眷侣。
可是碍于君王沈玄墨的关系。
我们又偏偏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不能有半分逾越。
寿宴前三日,沈放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说:
「灵儿,本宫不想把你让给他了,本宫要娶你为妻,本宫要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推开他强壮的身体,纵着他与我一日缠绵。
转过一日。
沈放果然将写着我名字的礼单从礼部撤了回来,把寿礼换成了万两黄金。
4.
寿宴当天。
沈放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沈玄墨和宁嫣面前。
我和沈放一起向他们三叩九拜,平身后他又郑重其事的向上作揖:
「启禀父皇,此女名叫苏灵,是儿臣心悦之人。儿臣现在想求父皇母后做主,能让儿臣娶她为妻。」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因为撤换礼单之事,几乎满朝文武都知道我曾经是太子要献给君王的礼物。
龙椅上的沈玄墨居高临下,声音威严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你,抬起头来。」
我依言缓缓抬眸。
露出了那张沈玄墨心心念念十六年的容颜。
肤如凝脂,倾国倾城。
今日之我,比人老珠黄的宁嫣美。
比沈玄墨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都美。
我向上叩拜,声音娇柔:「民女苏灵参见陛下。」
四目相对,我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眼中的惊喜和炽热,就好像我是什么他久违的珍宝。
我转向宁嫣,俯身又拜:「民女苏灵参见皇后娘娘。」
抬起头,目光交错。
宁嫣老了,目光比十几年前看起来更加刻薄。
她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粉红色凤袍,纹样花式都是我当年喜欢的。
那年,我为了讨沈玄墨开心戴过她的凤钗,她笑我是东施效颦。
今时今日,她倒是成了东施。
不过,这东施做的还不够。
这样的场合,我总要给她木板一样的脸孔上加点表情。
于是我在只有宁嫣能看见的角度下露出了当年那张半边脸都是伤疤的丑脸。
她仓惶的惊叫一声,险些从凤座上跌落下来:「妖女……妖……她是白灵姝那个妖女!」
白灵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