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长城沿线的硝烟中,冷口关——这座原名“清水明月关”的千年隘口,因一场惨烈的攻防战被刻入中国抗战史的肌理。
此役不仅是长城抗战中中国军队唯一一次主动进攻并夺回失地的战斗,更以血肉之躯对抗钢铁洪流的悲壮,展现了民族不屈的意志。

冷口关位于河北省迁安市与青龙满族自治县交界处,扼守喜峰口与界岭口之间,因关外冷泉得名。明代戚继光曾在此修筑边城,清代康熙帝更留下“袭人的冷口难过的关”的传说。
其地势险峻,山峦间仅容沙河蜿蜒而过,关城依山而建,十二峰上城堡连营,形成“十二座连营凤凰山”的防御体系。

然而,1933年3月4日,日军第8师团第14旅团米山先遣支队趁热河战役溃败之机,仅用12天占领热河全境,并突袭冷口关。这一失守,令滦东防线侧翼洞开,喜峰口守军后路危殆,平津门户摇摇欲坠。
二、绝地反击3月7日,北平军分会急电第32军军长商震:“冷口为滦东要隘,亟应力予驱逐。”商震令139师师长黄光华率两团疾驰建昌营。侦察显示,日军仅千人驻守,且未筑工事,骄横麻痹。黄光华当即决定夜袭——这是自“九一八”以来中国军队首次主动进攻。
当日傍晚,139师717团突袭日军营地。彼时日军正用搪瓷缸盛饭,哨兵寥寥。

指挥官蒋纪珂率部如猛虎下山,大刀劈砍、手榴弹横飞,日军大炮哑火,机枪失效。米山队长仓促组织抵抗,却被逼至肉搏,最终溃逃。仅两小时,冷口关重回中国军队之手。此战毙敌百余人,缴获机枪、步枪数十,黄光华因此获青天白日勋章。
关城砖墙上“三十二军717团1营4连9班”的刻字,至今印证着这场血性逆袭。
三、鏖战肖家营日军岂甘失败?
3月13日,关东军第六师团“迎支队”携坦克、重炮卷土重来。双方在冷口以北30里的肖家营子展开拉锯。日军以坦克开路,步兵冲锋,139师补充团全员压上,阵地两度易手。
营长张克巽率200敢死队绕袭东侧高地,与敌白刃相搏三小时,终以殉国代价夺回阵地。商震亲临督战,日军战报惊呼:“抵抗出乎意料的顽强!”

然而,中国军队的劣势逐渐显现:一线布防的139师正面防线百余里,兵力捉襟见肘;日军则凭借火力优势昼夜轰炸。
4月9日,日军发动总攻,重炮将燕窝口阵地夷为焦土,并派尖兵迂回至32军后方。4月11日,黄光华见伤亡过半,弹药告罄,含泪请撤。商震权衡后下令退守滦河右岸,冷口终陷敌手。此役日军伤亡七八百人,而中国军队以四团兵力独抗近万敌军,其惨烈可见一斑。
四、战略得失冷口战役的失败,折射出当时中国军队的深层困境。
战术上,初期奇袭成功得益于日军轻敌,但后续防御中,商震将主力置于后方开平,仅以139师独守百里防线,导致纵深不足。参谋长石彦懋曾质问:“既真打,何不调全军?”商震默然——实因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下,中央军主力被牵制于“剿共”,晋系商震部只能以有限兵力苦撑。
装备上,中国士兵多持大刀、汉阳造,而日军拥有坦克、重炮和空中支援,火力悬殊如隔代。

但此役亦具深远意义:其一,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神话,证明近战夜袭可制衡装备优势;其二,与喜峰口大刀队齐名,提振全国抗战士气;其三,暴露军事体系弊端,为后续整军提供血训。
五、山河铭记今日冷口关,硝烟早已散尽。
南门拱券残墙静立,沙河漂流欢声取代了枪炮轰鸣。村民佟顺利守护着关城刻字,讲述祖辈参战的故事;北冷口村的历史展馆中,明代兵戈与王长江营的番号铭牌,将血火岁月凝固为民族记忆。
冷口关战役,如同一面破碎的铜镜,映照出一个古老国度在危局中的挣扎与觉醒。那些以血肉筑长城的无名英魂,终以失败之役,铸就不朽精神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