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尼采谓一切文字,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词,亦略似之。然道君不过自道身世之感,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
万水千山去也,知故国他梦何处?
李煜和赵佶同是亡国之君,《虞美人》和《燕山亭》同是亡国之词。好像是个轮回,都好文学而轻社稷,都才绝而又昏聩。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五代 · 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上阕开篇之句,俞平伯就说此句乃是:“奇语劈空而下,以传诵久,视若恒言也。”。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往事悲苦,长逝不返。回想起南唐王朝、李氏社稷也消散在这朗朗明月中。那些故国中的雕栏玉砌应该还在吧,只是如今朱颜已改,物是人非。其实改的又哪里只是朱颜,还有这身世浮萍。
哀叹自身之苦,恰是芸芸众生之苦,于是有了后边的千古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人生的悲愁几许,这本身是无法言说的,说的太实,称斤论两就显得假。而这一江春水,不舍昼夜,滚滚东流,恰似后主的满腔悲切。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年少时的李煜尝尽人间之欢,中年后才能透彻人间之悲。观其词,太多包含无奈、悔恨、或愁苦时光流逝,或感叹人间无常。这也是血的经历写生的血之书。
此词过后,因为歌姬演唱被宋太祖得知大怒,遂以毒酒鸩杀。
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宋代 · 赵佶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靖康之耻后,徽钦二宗被金人俘虏。赵佶受尽屈辱折磨,被封为“昏德公”。在北掳途中,忽见陌头杏花点点,一时间悲从中来,就写下了这首《燕山亭》。
就如同宋徽宗极其擅长的花鸟画,词人开篇以工笔细描的手法将杏花的形态跃然纸上。一朵朵层层叠叠冰清玉洁,好像晕染上了浅淡的胭脂,羞煞了天上仙女。
然而是美是美,一场风残雨横,只剩下满目萧索。山河飘摇,我也变成了阶下囚。
忽见燕儿双双,从南方北归寻巢,它们又哪里会与人说话。千里迢迢,万水千山,昔日故国佳梦又在何处?叫人如何不去思念以往的日子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昔日权倾天下的君王,谁料如此下场。只是他的悲苦只是在感叹自己的命运之悲,这悲凉倒也是凄苦无奈。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却多的是抱怨。
李煜不是宋太祖杀的。
宋太祖只会写个打油诗,却是豪气万丈。那时候相比李煜的才情也许就是羡慕嫉妒恨。到了宋徽宗这诗词书画,金石文玩,宫商角徵羽搞成大师级别,无一不精却把国家最后都搞没了。从这角度看一个国家重文和重武的结局不用谁说做人的差距就怎么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