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回朝前一天,我被十几个男人拖进暗巷。
被救出时,浑身青紫,四肢畸形扭曲。
再也提不动刀剑,骑不了马。
夫君出动所有暗卫,发誓要把伤害我的人送进天牢。
夫君姐姐带来医圣专门来治疗我的病。
可在昏迷之际门口,我却听到姐姐犹豫的声音。
“为了把鸢鸢收复城池的功劳给名思,我们就找那么多男人毁了鸢鸢是不是太过分了?”
夫君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
“要怪只能怪她太要强,她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处处为难名思,若是再有如此功绩肯定会挤兑的名思无路可走,我不能看名思受委屈!。”
“至于鸢鸢,她虽然不能征战了,可还是我的皇后,有我护着她,不会有人敢怠慢她,等名思成了征战沙场的大英雄,以后我会好好弥补鸢鸢。”
可是夫君,我上阵杀敌的身子已经被你毁了,我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眼泪无声滑落。
这个满是谎言和偏袒的地方,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1.
看着如同破布娃娃一样无力垂下四肢的我,哪怕是行医多年的御医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上,娘娘的身体已经强弓之末,微臣也无能为力啊!”
裴寂初痛苦的别过脸去,声音哽咽: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看着鸢鸢如此痛苦,朕心中不安啊!”
裴明月终究有些不忍,咳嗽一声后还是没忍住:
“若是在民间聘请天下名医呢?说不定还有机会……”
“皇姐!鸢鸢变成这样已经让我心痛万分了,我怎么能再让别人来围观她的模样呢?”
话音未落,他轻轻捧起我的手放在脸颊上摩挲:
“鸢鸢你放心,只要有朕还活着,就可以护你一世无忧。”
他满眼深情,似乎字字真心。
可现在听着这些话,我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一炷香前我从噩梦中惊醒,刚准备开口喊人。
却无意间听到门口他跟裴明月谈话:
“寂初,你不能这么自私!你明知道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征战沙场,你却为了阮明思毁掉她的四肢,你这是要逼死她啊!”
裴寂初一改往日的深情,冷笑一声:
“那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以军功为要挟抢了明思的皇后之位,我会这样对她吗?”
“残废了也好,如今四海皆平她也没有了用处,继续留在朝堂上对我只能是个威胁。”
裴明月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满脸阴狠的裴寂初。
最终只能长叹一声: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无人注意到的房内,若不是我紧紧咬着嘴唇恐怕现在已经哭出了声。
多么可笑,我以为的避风港才是将我害到这般田地罪魁祸首。
而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给心上人铺路。
甚至我真心相待的好姐姐裴明月明知事情真相,依旧选择对我隐瞒。
所有人都在把我当成傻子。
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
裴寂初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安抚:
“鸢鸢别怕,我一定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株他们九族!”
“你放心,我马上为你去请医圣出山,你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我忽然咧开一个笑容:
“夫君,我还能恢复吗。”
他一愣,随即心虚的别开脸:
“有我在,一定能。”
可他分明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辈子我都不会有恢复的可能性。
哪怕有,他也会亲手扼杀。
只要阮明思高兴,哪怕是让他杀了我他都愿意。
这一刻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面前两人的样子。
又或者,我从来没有看清楚过。
2.
御医照例来为我的四肢做推拿。
原本垂在地上的双手被强行掰了回来,那种痛苦甚至比当初被硬生生折断四肢还要强烈。
我紧紧抓住棉被试图将惨叫声压下去,可尽管我双手扣出鲜血。
还是没有抵抗住,放声大叫起来:
“啊!!”
然而身上的疼痛越强烈,我的心就越痛苦。
裴寂初不忍的将脸别了过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裴明月深吸一口气,几次想要上前帮忙将我按住。
却还是在裴寂初的眼神示意下克制住了。
我拼尽全力张开嘴看向两人:
“你们...骗...”
可话还没说完,我就再也抵控制不住这剧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
喉咙干的难受,我下意识挣扎着坐起身伸出手想要唤人进来送水。
可刚做了个口型,就被外屋裴明月的话打断了:
“不行!她身体已经被摧残到这个地步,绝对不能收到任何刺激了!你怎么能散播流言说她投敌呢?”
裴寂初完全没有了昨日的温柔,此刻语气里满是恨意:
“若不是这样,百姓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这个曾经的大将军变成废物,若是到时候他们真的选出来医师来为她治病,那我们换了她的药让她病情更严重的事情就瞒不下去了!”
话音落下,他谨慎地看向内屋。
确定我还没有醒来,才压低声音继续说:
“你找些靠谱的人,百姓如此爱戴她,若是这件事可信度不够那恐怕会适得其反。”
裴明月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
“你既然决定好,那我就去办。”
两人就这样轻易决定了我的名声。
而被他们算计的我却只能靠在床头任由这一切发生。
裴寂初明明知道我这一生最看重的就是清誉,从小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
都绝不带有一丝死心。
为了这个国家和人民,我风更是付出了一生的努力。
可他如今,却要我守护的人民唾骂我,将我最重要的东西踩在脚下。
我原本还指望着他能够心软放过我。
可这天他以出工散心对我的病情有利为由将我带到了街上。
可还没走几步,一颗大白菜就朝着我的脸砸了过来:
“我呸!你这种不忠不义的叛徒居然还有脸出现!你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
“还大将军,我看是靠着跟帝国将领不清不楚的关系爬上来的吧!”
“你们猜她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就是被人家玩坏了!甚至出恭都是个问题!”
众人迅速将我包围起来,更有甚者直接上前将我推到。
我的披风落下,漏出满身伤痕。
众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我几乎要窒息了。
“这都是什么啊!还在流血!这还是手臂吗?”
“活该!谁让她做叛徒!这就是对她的惩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我牢牢定在耻辱柱上。
我惊恐地捂着脸大叫: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叛国!”
可他们谁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解释,反而更加大声质问我:
“我们如此信任你,甚至还想准备为你立像将你奉为神明,你对得起我们吗!我看你所谓的战功也是靠着跟那些蛮夷之人睡觉换来的吧!”
我再也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她们羞辱我,悲愤欲死。
3.
就在我绝望之际,裴寂初终于匆匆赶到命令侍卫将所有人赶走:
“你们想死吗!这可是当朝皇后!”
裴明月不忍的将脸别过去,眼泪落下:
“还不滚!你们有几个人头够砍的!”
两人一唱一和,若不是我知道真相。
恐怕真的会觉得他们是真心为我好吧。
可偏偏,我人生中最大的风雨就是他们带来的。
裴寂初小心翼翼的抚摸上我的肩膀,安抚我不安地情绪:
“不怕,鸢鸢不怕,有我在没有敢伤害你,你放心刚才那几个人已经被抓了,我会让他们人头落地给你报仇!至于什么通敌叛国通通是胡说!我觉不可能让这种消息继续流传下去!”
是吗。
恐怕现在我被万人唾弃才是他想要的吧。
现在还假惺惺的安慰我,难道还要我对他感激涕零吗。
阮名思的声誉是声誉,我的难道就可以随意践踏了吗。
我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无边无际的压力,喉咙中一股腥甜划过。
鲜血染红了半片天空,我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脱离了裴寂初的预料,此刻的他是真的手忙脚乱:
“御医呢!御医都死哪里去了!”
年老的御医匆忙搭上我的脉搏,只是看了几下就摇摇头:
“皇后娘娘原本回复的情况就不好,如今又急火攻心,恐怕醒来后伤势加重,性命垂危啊!。”
裴寂初慌了:
“明明用了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吊着她的命啊!怎么会如此?”
他是真的怕了,明明他都已经测好了每一步。
这件事虽然会刺激我的精神,但远远没有料到会落得如此地步。
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真诚:
“鸢鸢,你别吓我,只要你醒过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是吗,那我只想要个自由,她也能给我吗。
几日后,靠在床榻上的我无神的看向窗外:
“外面的人还在骂我吗。”
裴寂初手一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你放心,只需要再等待一段时日,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伤害我最深的人,不就是他们吗。
现在在这里贼喊捉贼,有什么意思。
我用尽全身力气举起手臂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恐怕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裴寂初以为我真的全心全意相信了他,神情彻底放松。
他起身离开的瞬间,身上的荷包不慎滑落。
待他离开后,我将荷包捡起来,里面的花纹是裴明月的手笔。
上面绣着三人的名字和小像。
阮名思被贴心的安排在了中间,小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荷包有些发黄,一看就是年头许久。
如今费心劳神的针线活,裴明月却做的针线密实,花费了不少心血。
而一想到当初我只是让她在我的手帕上绣上自己名字,她就百般推辞。
什么自己不擅长,针线活不好。
现在看来,她并不是不擅长,只是觉得我不值得罢了。
自小长大的闺中密友明知我是被害的,却不愿意站出来告诉我真相。
光是想想,我都心寒。
4.
就在我申请恍惚,不可思议之际。
门外忽然传来裴明月的声音:
“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荷包还落在里面,万一被她看到怎么办?”
裴寂初却毫不在意:
“看到又能怎么样?现在她就是一个废人,根本离不开我。”
裴明月终究没忍住:
“你为了名思这样伤害她,真的值得吗?”
男人忽然沉默,一瞬后才缓缓开口:
“这是我欠名思的,当初若不是她将我从悬崖上救下来,恐怕现在我已经是一具白骨了。”
此话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插进了我的心脏。
曾经被遗忘的记忆正在复苏,我紧紧攥着拳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如果当初冒着大雪将他从悬崖绝壁带回来的人是阮明思,那我曾经付出的算什么?
我身上那些为了救他而摔伤,从悬崖绝壁坠落而变形扭曲的腿又算什么?
原来我辛苦做的一切,都成了她的功劳。
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半夜呼唤来信鸽在它腿上绑了一封信:
【当初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后半夜信鸽叩响了我的门:
【当然,你的人品我最清楚,绝对做不出来投敌叛国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派人将你带走,还你一个清白。】
还我清白对我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我终究还是同意了。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了。
“这次,就各凭本事吧。”
我低头呢喃一声。
“鸢鸢,你怎么下床了?”
裴寂初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我神情平静:
“一直在床上躺着未免太无聊,况且我还没到成为彻底残废的地步。”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刚有起色,再突发不适。”
这话里面有几分真心,他说出来也不觉得恶心。
裴明月此刻也进来了,看着我站在地上同样慌乱。
将我搀扶到床上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你身体这样也需要一个贴身照顾你的人,你看看想要谁来陪你...”
我头也没抬:
“让名思来吧,她跟我年纪相仿,心思也细腻,交给她我放心。”
我的乖巧让他们很满意。
裴寂初还要装出不情愿的样子:
“既然鸢鸢选中了她,那就让她好好照顾,若是有一点怠慢我定饶不了她!”
裴明月也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我可舍不得我们鸢鸢受委屈。”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他们最想让我死呢。
想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我就想笑。
我已经不想再跟他们虚与委蛇了。
因为我,马上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