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许明亮（整理：白叔）

我叫许明亮，67年生人，家住大西北的农村。

如今我年过五旬，即将奔六，回首往事，只有童年的记忆最为清晰，每每想起，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我小的时候，整个村子大多数都是破旧的泥草房，把杂草和稀泥混在一起，然后用干活的工具把它垒成墙，上面用芦苇编制成帘子，上面盖上黄土，再用工具抹平，一个非常不错的房子就此建好。

我们那个村子比较偏僻，距离公路很远，每次刚下完雨，伙伴们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泥巴，甚至用泥水打仗，弄得狼狈不堪的样子回到家里，会被母亲一顿毒打。

受不了皮肉之苦的，被打时会鬼哭狼嚎，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而我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先跑为快，等到母亲气消了，我再偷偷溜回来，扒开破旧的橱柜，狼吞虎咽吃几口剩饭，爬进被窝里睡觉。

等到第二天，母亲要是忘了昨天的事情，她大吼大叫几句“抓紧起来，要不然上课又迟到了。”如果她没有忘记，她继续劈头盖脸把我一顿臭骂，但不至于动手打我。

我小时候非常淘气，特别是八、九岁时，总是领着几个同学去偷邻居家的果子吃，有些时候果子还没成熟，口感欠佳，我们就随便咬一口，之后扔到地上用脚碾碎。

我长得比同龄的伙伴们高出一大截，而且体格好，他们都尊称我为大哥。

等到邻居家大伯发现以后找上门，我就死不认账，把责任推脱到别人身上，但是被父母轮番暴打一顿，我只能屈服，承认是自己做的。

那时候，没有人敢招惹我，我是个瑕眦必报的人，谁要是惹怒我，我肯定会想尽办法还回来，要不然总惦记是一回事。

记得那是1987年，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带领几个小伙伴去打林子里打鸟，看到几个女同学在远处跳绳，我悄悄溜过去，在地上拾起来一个一米多长的木棍扔了过去，想吓唬一下她们，没成想，木棍不偏不倚打到坐在我后桌的女同学左脸。

木棍飞过来，她一点防备没有，打到脸上以后，她立马蹲下来，哇的一声哭了，其他几个女生立马围上去。

我知道情况不对，想要转身离开，被一个女同学看到了，她大声喊“是许明亮打的你，你找他家去。”

换做以往，我肯定回头看一眼是谁嘴欠，但是那天，为了尽快逃走，我没有时间回头。

我回到家里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有一个胖胖的妇女带领着这个女同学来到我家，在院子里大吼我的名字“许明亮，你抓紧给我滚出来，看看你做的好事，把我闺女的脸划伤成这样。”

听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父母赶紧出去迎接，我抬头看到那个女同学的半张脸都被白布包裹着，我害怕和她四目相对的场景，赶忙猫起来。

原来，我扔出去的木棍把那个同学的左脸划伤了十多厘米长的口子，鲜血已经将白布染红。

女同学的妈妈，见到自己女儿吃了亏，她不依不饶，非让我对她女儿负责，说要是以后留下了伤疤，就让她嫁给我。

我在屋子里，听到这个女人说的话，冷哼一声，然后嗤之以鼻。

父母为了让对方平息怒火，主动拿出家里仅有的128元现金，这个钱是用来买种子和化肥的，现在为了替我平事，他们全部给了这个女同学的妈妈。

上一秒，女同学的妈妈还不依不饶，看她的架势，非要把我吃了不可，但是看到我父母递到她手中的钱，怒火瞬间消了一半。

等到把女同学和她妈妈打发走，父母走进屋里，用笤帚把我一顿抽，当时正是四月中旬，已经脱掉棉衣、棉裤，笤帚打在身上，那真是钻心的疼。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才认识到自己错了，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痛改前非。

这件事发生以后，这个女同学一直没有来上学，大概三个月后她才重返校园。

当我看到她脸上留下的那道伤疤，我对她充满了愧疚感，很想走上前，跟她说一声对不起，但我就是抹不开面子，每一次刚迈出第一步，然后又退缩了回来。

那时候看到她脸上的伤疤，班里很多人都嘲笑她，骂她是丑八怪。我为了弥补对她的伤害，每次看到那些嘲笑她的人，都会抡起拳头打过去。

可能她不喜欢我这样大张旗鼓为她出头，有一次她终于爆发了，在我即将殴打一个男同学时，她走过来，哭着鼻子指着我“以后我的事，你少管。”

听她这么说，我将抡起来的拳头又缓缓放下来，那一刻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从那天起，这个女同学再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后来听她村里的同学说，那天放学以后，她和爸妈搬到了其他地方。

我们虽然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我对她的愧疚感没有一丝丝的减退。

十年后我中师毕业，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我工作的地方恰巧是这个女同学居住的村子，我们再次见面时，一下子把彼此认了出来。

女同学脸上的那道伤疤依旧在，当时身上背着一捆从山上捡来的树枝。

多年不见，我不知道该向她说句什么，两人站在那里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至今还没嫁人，我会隔三差五去她家里，当时她的弟弟还是我的学生，我总是以家访的名义去她家。

和她重逢两个月后，我向她说出了那句迟来的对不起，她看着我微微一笑，没有原谅，也没有自责。

后来，我们之间忘掉了之前的所有不愉快，俩人经常相约在乡间小路，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我们之间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最终结合在一起。

媳妇一直以为我娶她是因为曾经划伤了她的脸，想用结婚的方式弥补她。

现在我们在一起已经快四十年了，我用行动证明给她看，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过用结婚的方式补偿她，愿意和她走在一起，是因为当初深深的爱上了她，觉得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能娶到她，就是我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