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离我而去。
自杀?他杀?
腐败的气息笼罩着这座小镇。
我又岂能让凶手逍遥快活?
一个都也别想逃掉。
1
“听说了吗,夏老头的儿子夏文龙死了!”
“真是大快人心,从小就不学无术,长大了更是丧尽天良”
“这种人死了就是为社会除害了……”
我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没错,21世纪了,这种现象却依然存在。
夏文龙是我的弟弟,一个被娇生惯养,蜜罐子里长大的小恶霸。
仗着舅舅是我们乡镇派出所所长,做事情更是无法无天。
小时候还只是偷鸡摸狗,偷看看小姑娘洗澡,
可后来他竟然杀害了我最好,也是唯一的好朋友,林荫。
我和林荫相识于十年前的一个夏天,这年的夏天格外热,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好似要将躲懒睡觉的人全都吵醒。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我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被父亲打了出来。
“让你去给你弟弟买雪糕,你在这躲着睡觉,你个死丫头。”
我慌不择路,连滚带爬从家里跑了出来。
赤着脚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上的泥土被晒的像是在锅里炒过一样滚烫。
我踮起脚尖,尽量挑有树荫的地方前行。
因为一直低头看路,与对面的来人撞了个满怀。
伴随着“哎呀”一声,塑料袋里的雪糕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
“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呀。”
“对不起对不起。”
我赶忙道歉,匆忙弯下腰将地上的雪糕拾起来装进塑料袋,双手还给她。
“没事没事,我叫林荫,跟我爸爸刚搬到这里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甜甜的嗓音,说起话来像百灵鸟一样好听。
我这才抬头望去,好可爱的小女孩,跟我差不多大。
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胖嘟嘟的脸蛋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嘴上还残留着嗦雪糕留下的印子。
“哦哦,你……你好我叫夏盼儿。”
“夏盼儿”小姑娘轻声嘟囔着我的名字。
“那以后我就叫你夏夏吧。”
她竟然没有取笑我的名字,我内心很是诧异。
瞪大了眼睛不知作何回答。
“哈哈,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雪糕递给我。
在我印象中,吃雪糕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虽然很想接过来,但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我不敢接,犹豫着要怎么拒绝。
“啪”
后脑勺突然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砸中。
“我就知道你没去,还在这闲聊天,夏盼儿,你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父亲的怒吼声传来,吓得我后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再看看掉在地上砸我的东西,竟然是我来不及穿的拖鞋。
我慌忙拿起地上的拖鞋,一溜烟的跑了。
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跟林荫说。
2
其实今天我是打算和夏文龙同归于尽的。
阿荫去世的第七天,我撞见夏文龙抱着手机发消息。
他说“哥,我好害怕,我这两天总是做噩梦,梦见她来找我。”
我夺过他的手机,质问道:“真的是你,你TM疯了,她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她。”
我揪住他的衣领,感觉血液瞬间涌上大脑。
他慌乱挣脱,父亲听见动静从外面赶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奶奶和大伯。
我举着手机怒吼:“人就是你害死的,你还想狡辩什么!这个人是谁?你的帮凶吗?”
父亲上前来夺手机,我一把闪过,可是瘦小的我又怎能敌得过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呢。
奶奶在一旁拍腿叫喊:“作孽啊,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啊。”
父亲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吃里爬外的东西,你还想让你弟弟去坐牢?”
“他杀了人!”无法抑制的愤怒如同出笼的野兽。
父亲还想继续踢我,母亲从外面赶来把我护在怀里。
大伯上前制止了他,说:“先把她关一段时间,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很快我冷静下来,我要给阿荫报仇,这么冲动什么都做不了。
我慢慢收起怒火,装作改过自新的样子。
经过一个月的伪装,他们终于以为我已经放弃。
将我放了出来,家里也能多一个劳动力。
之后的每天,我都对夏文龙说些类似咱们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话。
姐姐是被猪油蒙了心才那样对你发火,你不要记恨姐姐。
我还拿攒的买耳机的钱,三天两头给他买零食。
很快他便放下了戒备,每天还贪得无厌的跟我要钱。
我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跟他说,有个池塘里的鱼养的又大又肥,还有十几年的乌龟。
吃了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
他头脑简单却贪婪无比,又岂能看出来我在骗他,又怎会知道我带他去的是林叔叔家的鱼塘。
他命令我跟他一块下池子摸鱼,我求之不得。
我的计划就是在池塘里将他拖拽下去淹死。
趁着大家都在午睡的时候,我们偷摸溜了出去。
路上,我给张启发了条消息“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爱你。”
然后便收了手机,带夏文龙向鱼塘走去。
烈日如火,热浪滚滚,就像我跟林荫相识的那一天。
我在心里默念
“阿荫,我要给你报仇了。”
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双手,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夏文龙看出我的异样,以为我是害怕偷鱼被发现。
对我翻了个白眼“瞧你那点胆子,真丢人”。
“是啊,我胆子一向很小,我犯了错又没有人给我撑腰。”
“谁让你是个女娃子。”
我懒得理他,不接话茬。
很快就到了那片鱼塘。
林叔叔的鱼塘是我们村乃至我们镇最大的鱼塘,养的种类也很多。
夏文龙迫不及待的脱鞋下水,招呼我跟上。
我慢慢往深水域走,一头扎下去又浮出来。
“这里有一只好大的乌龟。”我故作惊呼。
他闻声赶来,也一头扎了进去。
“哪有?”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
“就在那块绿色的石头旁边呢,你仔细找找。”
他又一头扎了进去,我看准时机,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往水里摁。
可是他的块头太大了,挣扎起来跟头牛一样。
纵使我像八爪鱼一样趴在他后背上往水里摁,他还是能露出水面。
他一边呼叫救命,一边想用力把我甩下来。
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我又怎么能让他逃脱呢。
我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许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的挣扎也越来越激烈。
渐渐的,我感觉四肢有些麻木,我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恶人马上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挣扎也越来越弱。
就在我以为我要成功的时候,他突然挣脱了我的束缚。
边哭边喊的往岸上游去。
还是不行吗……
3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任由池水灌进了我的嘴巴,鼻子,耳朵。
“对不起,阿荫,终究是没能帮你报得了仇。”
“对不起,启哥,希望你以后能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
“对不起,妈妈,枉费你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
好疼啊,每一寸肌肉都酸痛起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穿刺着皮肤。
弥留间,和阿荫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
我们八岁认识,之后的每一天几乎都形影不离。
她帮我赶跑那些嘲笑我的同学,每次在我奶奶准备开骂我的时候及时将我救走。
我帮她整理笔记,讲那些晦涩难懂的题。
我们一起畅想未来,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发誓永远都要陪伴对方。
我还想让她做我的伴娘,我告诉她等大学毕业就会和张启结婚。
阿荫愣了一下,很严肃的问我“你确定就是这个人了吗?”
我告诉阿荫“他待我很好,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他总能安慰我,而且我也想快点脱离那个家。”
气氛有些微妙。
然后她故作生气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比你结婚晚,哼~”。
我打趣说她“哦吼~有情况啊,你竟然偷偷瞒着我,快说是谁。”
一切都那么真实,恍如昨日。
可这样鲜活的一个人生命却停止在了十八岁,而我却连给她报仇都做不到。
我恨,恨欺负过她的夏文龙,更恨包庇夏文龙的派出所所长——夏通海。
当初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们立马就报了案,可是派出所的人来了却只是走个过场,定性为自杀就潦草结案。
其中一个年轻警察说跳楼自杀应该是背面朝上,而且动因也不明,还没说完就被夏通海打断:“你一个刚来的实习生,怀疑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办案能力?“
“可是有人看见了林荫和夏文龙一起往案发地走。“年轻警察接着说。
“谁看到了?谁?”夏通海扯着脖子吼。
年轻警察从人群中拉出一个人,问:“刚才是不是你说看见夏文龙带着林荫往这边走。”
我认出了那个人,是我们村有名的混子张喜,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可此时他却缩着脖子连连摇头。
年轻警察气急道:“你知不知道做假供是要坐牢的。”
张喜依然慌张的摇着头,嘴里念叨着“我没看见,我不知道。”
夏通海冷笑两声,揽过那个警察的肩膀,边走边说:“这个人在我们这里是出了名的混子,小方啊,你刚来还不了解。”
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上面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在我们基层锻炼两年,就直接高升了,不该管的别瞎管。”
年轻警察还想再说些什么。
夏通海面色一冷说道:“刚才老李来电话说他那边有个入室盗窃案需要人手,你过去帮忙吧。”
然后那个年轻警察就被支走了。
认领回阿荫的尸体,我们想自己去找第三方做尸检。
可是阿荫家被一群打手给堵住了,还抢走了我们的手机。
夏通海在我们镇只手遮天,没人敢跟他对着干。
我奶奶在门口指着鼻子骂“白眼狼,合着外人来污蔑你亲弟弟”。
我梗着头装没听见,这世上亲或不亲,也难说的很。
林叔叔被他们控制了起来,我守在阿荫身边,跟她说话。
念叨着我们以前的过往,可说着说着视线就模糊了。
可是无论我说什么,我的阿荫都回不来了。
第二天,隔壁李婶突然闯进来“盼儿啊,你妈妈心脏病发作进医院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立马站了起来,可我不能离开,阿荫现在需要我,可是我的妈妈……
李婶继续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跟我走啊。”
后来我时常想,如果当时我没离开阿荫就好了,我是不是就能送她最后一程。
唉,这样也好,虽然没能帮阿荫报仇,但是我就要来陪你了,阿荫,黄泉路上你走慢一点,等等我……
“哎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啊,你弟弟都没了,你还有心情在这睡觉,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啊。”是奶奶的声音。
好聒噪啊,可是眼皮好沉,抬不起来。
“妈,文龙已经去了,我就这一个女儿了,而且盼儿也差点淹死。”妈妈在一旁帮我说话。
“还有你这个狐狸精,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只心疼这个死丫头。”
“一个丫头片子,早就该去打工补贴家用,要不然我们文龙也不会下水摸鱼解馋了。”
“你就应该替你弟弟去死……”
奶奶的声音渐行渐远,身边又安静了下来。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脑子里依然残留着濒死之际看到的画面。
林荫大声的喊着我:“夏夏,夏夏”。
“不要放过他们,不要放过他们。”
猛的睁开眼睛,夕阳透过窗子照在床上,刺得眼睛生疼。
“盼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耳边传来妈妈急切的声音。
“妈,我怎么在这里。“声音嘶哑,好像喉咙里卡着痰。
“你和你弟弟中午去摸鱼,他在池塘里淹死了。”
我心底一惊,夏文龙不是跑了吗,怎么又淹死了。
4
我慌忙起身,刚想继续询问,屋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好,家里有人吗?请问是夏盼儿家吗?“
“有什么事情吗警察同志?”母亲出去弱弱的问。
“关于今天上午夏文龙溺死一案,我们有些问题想找夏盼儿了解一下。”
母亲将警察带到我卧室,然后就被以询问案情为由支了出去。
“今天中午是你跟夏文龙一起去的鱼塘吗?”其中一个女警察问道。
“是。”
“在你们溺水前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他发现了一只很大的乌龟。”
“乌龟?”
“对,他说吃了可以强身健体。”
两位警察对视了一眼,做笔录的男警察问道:
“一个月前林荫坠楼事件有人说与夏文龙有关,而你又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是否对夏文龙怀恨在心。”
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年轻警察。
我赶忙否定“怎么会,文龙是我亲弟弟,虽然林荫去世我很难过,但不是已经结案说是自杀吗?逝者已逝,我们更应该珍惜身边活着的人啊。”
然后警察又问了一些问题就走了,临走前还说如若有什么问题还会来找我。
警察刚走母亲就推门进来了,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冲她虚弱的笑了笑,然后问:
“妈,你知道是谁救我上来的吗?”
“是你林安叔叔,他说听到了你们喊救命的声音,就慌忙出来查看。”
“快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把你弟弟接回来,不然你奶奶又要骂人了。”
我来不及细想,把衣服胡乱理了理,跟着母亲出了门。
还没走到鱼塘,便听到奶奶呼天抢地的哭声。
“文龙啊,你死的好惨啊,是不是林安那个杂种杀的你,你告诉奶奶,奶奶给你报仇啊。”
“我的孙儿啊,你好可怜呐。”
奶奶看到我,一把将我掳了过去,质问道:
“是不是你,要给林荫那个小贱人报仇,杀了你亲弟弟。”
“跟你妈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我翻了翻白眼,将头扭了过去。
在那里,我看到了林叔叔。
凌乱的头发上还夹杂着水草和泥巴。
同样有两个警察围着他低声询问着什么。
他看到我后立马将视线移开,重新低下了头。
不远处白布下是夏文龙的尸体,周围拉着警戒线。
露出来的一截手臂已然成了青紫色。
父亲从远处踉踉跄跄的跑来,想来又去哪里喝酒去了。
他跪到奶奶身边,奶奶对他有打又踢,还一边控诉我的罪状。
“都是这个死丫头带着文龙下水。”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