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翰(字季鹰)是西晋文学家,曾被齐王司马冏辟为属官,他辞职归乡后不久,司马冏因权力斗争被长沙王司马乂杀掉。
如果他没有辞职,还在司马冏属下为官,能否躲过被陷害?很难说。
因此,当时人们都认为张翰辞职是有先见之明,在司马冏最得势的时候预料到了将要来临的悲惨结局。
这个故事记载在《世说新语·识鉴》中:
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俄而齐王败,时人皆谓为见机。
南朝梁时的文学家刘孝标还注引《文士传》以为佐证,夸赞张翰的智慧:
“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久矣。子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
其实,张翰辞职未必是由于他能“以智虑后”,而是他在人生价值取向上能以适意为贵,这一人生态度在魏晋士人中很有代表性。
文章一开始就说“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开门见山地交代他已经出仕。
接下来说:“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
菰菜羹、鲈鱼脍是江浙一带的风味小吃,菰菜羹就是把菰菜切碎后蒸成糊状的一道素菜,鲈鱼脍是将鲈鱼肉切得很薄再爆炒的一道荤菜。
大概是菰菜要到秋天才入食,鲈鱼也是到秋天最肥美,张翰是今江苏苏州人,一见秋风就想起故乡的这两种小吃。
古代没有飞机和高速列车,中原洛阳不可能让他享受这份口福,因此他便大发起感慨来:“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
“羁宦”就是在外地做官,“要”的意思是求取,“名爵”指名声和官爵。
他认为,离家千里到外地做官,求的全是一些虚名和蝇头小利,到头来连自己喜欢的家乡菜也吃不到。
人生最可贵的就是适意,而吃不到自己喜欢的风味菜就不适意,既然如此,还要那些名爵有什么用呢?
这促成了张翰做出重大的人生抉择:“遂命驾便归”。
故事后面这几句的文意和笔调都有点滑稽,“命……便……”句式写出了过程的迅速,表现出张翰辞官时态度上的坚决。
他辞官时,外人觉得张翰的选择太轻率,家乡菜再怎么好吃,跟在洛阳当京官相孰轻孰重?就算是个蠢货也分得明白。
一个大男人为了吃到故乡这两种小菜,竟然辞掉京官卷起铺盖回老家,这简直跟小孩子一样的任性。
然而,在张翰看来这一点也不任性,他放弃了乌纱帽,可他又重新找回了属于他的自我。
张翰不愿意为了功名利禄委屈自己、扭曲自己、丧失自己,这是舍本逐末的荒唐行为,这种人生选择才最为可笑。
陶渊明后来也曾说“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适意称情,按照自己的本性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张翰喜欢吃故乡的菜,然后辞官回家,正是为了让自己能“适意”生活,而“适意”不就是人生最大的快乐?
为了虚无缥缈的身后美名,牺牲眼前实实在在的幸福,这种人生愚蠢而又虚伪。
张翰的选择没有任何外在目的,就是想让自己的人生过得适意,率性而行,称情而动,便是他渴求的存在方式。
如今,我们早已忘记了人自身就是目的,习惯把自己作为实现某一种目的的手段。
所以从来没有奢望能过得“称心适意”,从来没有品尝过真正的人生乐趣,难怪大家的心田都是同样的枯涩干燥,因此大家都叫喊“活得很累”。
因为很多人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回头看看先人们活得这样轻松潇洒,也挺叫人嫉妒的。
本文主要内容摘自《戴建业精读世说新语》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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