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当一条河流奔袭到时代前沿，时间总是推陈致新。

通明的灯光淹没了江上渔火与桨声，飞驰的车轮将千里马抛在疾风之后。快与慢交织着，对峙着，始终处在无休止的拉锯战中，人们却常常在喘息的间歇，回味一条河流带来过的慢时光和那种动态的平衡。

如今，汉江和九十里黄金峡端坐在时代面前，人们再一次临摹书写。辉煌与落寞、光彩与暗淡都是执笔者的墨彩。历史像一个笨拙又可爱的老人，在时代的“广场”诉说着曾经和从前。

当脚步停留在最初的台阶，一条河流回归到万千滴水的流淌通道，不舍昼夜，仍奔流不息。如同万里长城失去了防御外敌的功效，失去却置换出了伟大与永恒，升华出了信仰与文明。

黄金峡，昔日黄金水道的光辉已经散尽，锅滩渡口、渭门渡口、白沙渡，渔船都上了岸。只有一人、一船、一渡口的景象映衬着这里的美丽与宁静，却未免显得萧疏和凋敝。走在渭门的小街，老人、留守妇女和儿童成了河流与这片土地最后的守望者。萧索与冷清复制着中国万千农村的现况，让人的思绪不禁触及到乡情与乡愁，还有一条黄金水道往日的喧闹。

毕竟，文学与乡愁不能负重，不是带压迫感的。失去不是放大的疼痛，而是在孕育一个更鲜活的新生，所有的落荒都是美的另一种呈现。

7

如果你远游，就来黄金峡，来渭门！

在雪白的沙滩支起帐篷，等千年之前的那个黑夜降临，点起马灯，撒开渔网，捕获亿万年的星辰。

举起火把，骑上黑骏马，相送一程送荔枝去长安的差役。如果他们在黄金峡的唐兴寺交接带着露珠的荔枝，就请他们在渭门的河洲席地而坐小饮几杯，趣话荔枝当主食、荔枝酿的酒、荔枝摆出的子午道地图、还有关于荔枝所谓的爱情和皇权故事。

如果有人醉了，就告诉他们真相。千年后的神州景象，足不出户，骏马无需行千里就能吃到新鲜荔枝；人们不再舟车劳顿，纵然置身千里之外，也可一日抵达古长安。

去渭门，就在渡口对岸的河滩筑坛设宴，邀请黄金峡最后一个太公坐上席位，很快就有汉口的王员外、莲花女、翁子、和四方神仙入座。

人们的思想是无形的双手，千里汉江是一首千年之歌，黄金峡人是这首歌的谱写者、起唱者，领唱者。那些美好或略带凄美的故事，是每一个汉江沿岸儿女情感和精神的写照。每一滴汉江水都收纳着万千故乡，代表着一方声音，浇灌着一方草木。

8

时光飞逝，大浪淘沙，黄金峡是一个硕大的铣床，淘洗、筛选、加工出了黄金一般璀璨的昨天，也绘就了更加珍贵的一江清水穿秦岭——“引汉济渭”的明日。一滴水又回到生命的泉源，肩负起滋养大地的神圣使命。

黄金峡是一部史诗，装着一条水道的兴衰史，装着商贾、船队的生命线，装着沿河子民的血泪情仇，装着寻常百姓的爱恨离愁，装着神话与童话，装着我们和你们。

不久后，它将在高峡平湖里沉睡，不再拥有。那时，黄金峡的名字将真正被镶上黄金一般金贵的坠饰而实至名归，像一道霞光，像一道闪电，通达到每一个人的心灵故乡。黄金峡啊，黄金峡！那将会又是怎样的一片灿烂！

2022年2月26日 写于：几内亚马木省

（《黄金峡狂想曲》选编三）

（文/潘亚桥•图/楚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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