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浑浑噩噩地下了电梯,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几次撞了人都浑然未觉。原来当那句话从他嘴里说来的时候她会是这么难过,所有的委屈和恨都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一点一点将她淹没、吞噬。心,像是被一把钝钝的刀子一下一下扎着,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很艰难。
周遭的一切都没了颜色,她像是一个溺水者,听不到声音,看不真切这个世界。出了写字楼,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今夏抬手,努力将那恼人的光线遮掉大半。她似乎又撞到了什么人,似乎又听到了什么人在跟他说话。只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仓皇离开,她必须要快速逃离这里,逃离让她窒息的一切!
“今夏、今夏...”恍然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努力凝神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看清他的模样便已经昏了过去。陆绎看着怀里脸色煞白的今夏,眉心拧紧。
夏喆一见如此,心里更是忐忑不已。刚刚上楼的时候见今夏和夏长青有些不太对劲,他就急着给陆绎打了电话。这会儿不过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好好的姑娘上去了,脸色煞白地下来了。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想象。
“哥,我给你开车吧。”夏喆殷勤地看着陆绎,他没有带司机过来,又要开车又要照顾今夏肯定不方便。陆绎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夏喆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子往医院走,大气也不敢吭一声。陆绎的脸实在太冷,冷的比数九寒冬的冰还吓人。他默默咬了咬下颌,也觉得自家老爸有点过分了。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就算她有什么不对的,他也应该看在这么多年遗弃她的份上原谅她。
车子还没开到医院,今夏就悠悠醒了。一睁眼看到陆绎,她的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她委屈呜咽,旁若无人地抱着他大哭。三十年,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恨都在这里。陆绎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哄着她,他不曾被遗弃,但他也曾恨过。他懂这种感情,懂她的纠结和委屈。
夏喆无声地从后视镜里和陆绎对视一眼,将车子拐向了另外一处。此刻的今夏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宣泄自己的情绪,最好是一个没有任何人的环境,尤其是与夏长青有关的人。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停进了一处陌生的小区里。陆绎四下打量,抬眼向夏喆投过去一个问询的眼神。他下车给陆绎开门,附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陆绎垂眸,看一眼仍旧呜咽不止的今夏抱她下车。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今夏完全没有察觉到环境的变化,更不曾留意到还有个夏喆曾经出现过。她抱着陆绎,紧紧搂着他,一刻也不曾松开。她心里难过,挣扎、痛苦,可是又忍不住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微弱了些,抽噎着,像是睡着了。陆绎低眸,女孩子湿漉漉的眼睫覆在下眼睑上,模样可怜又委屈。他吻一吻她的额头,轻轻将人放回床上,手臂才一松动,她就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呜咽着拽紧。陆绎垂眸看着她,眼睛仍旧紧紧闭着,仿佛刚刚的动作只是她无意识的一个小动作。
陆绎心蓦地被抓紧,连睡着了也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她心里该有多难过。
“乖,老公不走,陪你一起睡。”陆绎两只脚踢掉鞋子就那么和衣陪她躺下。睡梦里的今夏像是听懂了陆绎的话,哼哼两声,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安安心心地睡着了。只是刚刚哭得狠了,这会儿还在不时抽噎着。她的肩膀抽一下,他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他只恨了老陆十多年,他心里尚且郁结了那么久。她恨了他二十几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会好受得了?
陆绎拿起手机给袁妈妈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他们要出趟差,晚上会在外面过夜。袁妈妈很快回过来消息,叮嘱着他们照顾好自己。
放下手机,陆绎又低头亲亲今夏的额角。心疼,无以言表、难以形容的心疼。若非对方是夏长青,他一定不会手软。
睡到半下午,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憨憨拉着他的衣角咕哝。陆绎握握她的小拳头,安抚地摸摸她的手背。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咧着嘴角继续睡着。
温暖的阳光照着大半的卧室,细碎的阳光像一个个欢乐的音符,跳跃着、欢舞着。
陆绎打量着房间,粉色的公主床,粉色的梳妆台,粉色的家具柜子。除了窗帘和厚厚的地毯之外,几乎全是粉色的布置。比老陆给他重新换过的房间装饰还要粉嫩。墙角处立着大半面墙的多宝格,摆满了各种不同的毛绒玩具。
陆绎抿唇,他这究竟是送给姐姐的礼物,还是送给妹妹的礼物?这么粉嫩的装修,确定不是几岁孩子才会喜欢的颜色吗?
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两声,是有消息进来的提示。夏喆:姐夫,我叫人送了晚饭过来。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就送过来了,他们有密码,进去之后放在一楼的餐厅。如果不够的话你再跟我说,我叫人再继续送。
看完,陆绎熄了手机屏收到一旁放着。夏喆的确是个很单纯的大男孩,虽然平时被家里惯得有些不成样子,但大是大非之前还是有自己的态度的。如果今夏是他的妹妹,他一定会因为夏长青对母亲的不忠而闹个天翻地覆。可是现在,今夏是他的姐姐。千错万错,都不可能是袁妈妈和今夏的错。他看得清楚,也分得清态度。在今夏和夏长青之间,他显然更偏于这个姐姐多一点。
夕阳斜斜西沉,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房间里被拢上了一层浅淡的霞光,暖暖的桔色,很舒服、很窝心。
“老公。”今夏咕哝着喊他,又往他怀里拱了拱。陆绎低头,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睡醒了还是仍旧迷糊着。
今夏弯了弯嘴角,隔着他略微有些硬的大衣浅浅亲一亲他。她知道这样的吻他察觉不到,但是她就是想亲他。每次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从不曾缺席!“老公,我爱你,好爱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