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许招睇（整理：白叔）

我叫许招睇，今年54岁，家住四川峨眉山脚下的农村，20岁前，我一直生活在这里，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在家里，我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

我们这个村子很小，只有七八十户人家，大多数人家住的是泥草房，只有少数人家住的是红砖水泥垒起来的房子，院墙用的是木头栅栏。

在家里，我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因为父母生下大姐、二姐以后，特希望能生个儿子。

母亲怀我的时候，村里有个老奶奶看她的面相，说这一胎肯定是儿子，母亲最喜欢听这样的话，回来以后就和我父亲说了。

父亲听了母亲的话，很高兴每次出去干农活，他都不让母亲去，他告诉母亲，只要生下儿子，他愿意把母亲当祖宗供着。

母亲看父亲对她这么好，她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几个月后，母亲没有被父亲感动哭，而是被他打哭了，怪她不争气，又生了一个女儿。

母亲自知理亏，她不敢反驳父亲，所以把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有时候，我饿的哇哇叫，她都不愿意喂我一口奶水喝。

在家里，父母看不上我，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大姐、二姐心情不好，也把我当成一个出气筒。

记得我六岁那年，不小心把父亲珍藏许久的一坛子酒打碎了，父亲知道后，他差点没打死我，用细细的柳树条抽打我的身体。

我年龄小，细皮嫩肉的，经受不住这样的“酷刑”，没被打几下，我就疼的满地翻滚。

恰巧那时候二爹来我家串门，他看到这一幕，扑上去就把父亲打了一顿“虎毒不食子，她可是你的亲生闺女，你怎么能下去手。”

二爹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他知道我在家里一直受气，不过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次他亲眼目睹了，心疼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们要是不喜欢孩子，就她送给我，不要这样虐待她。”二爹恳求自己的大哥。

“二爹，你要是想抚养她，你就把招睇抱回家吧，反正你和二妈没有孩子。”大姐赶忙接住二爹的话。

二爹或许是置气，也可能是真的想收养我，他二话没说，抱着我就离开了。

当二爹把我抱回家里，二妈还哭闹一场，说自己生养不了，现在要抚养别人家的孩子。

“你给我住嘴，招睇就是我们许家的骨肉，怎么能说是别人家的，你要是愿意，咱俩一起养，如果不愿意，滚回你的娘家。”

被二爹突然这么一骂，二妈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气鼓鼓的转身要走。

“你干嘛去？”二爹吼了一声。

“我去给招睇做饭吃，我去大嫂家里那么多次，大嫂一直不让招睇吃饭。”

二爹听二妈这样说话，他才算露出了笑容。

二妈其实挺喜欢我的，之前，每次去我家，看到我受欺负，她都会站在我这边，这次我被二爹抱回家里，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生不了孩子，二爹这样说，故意往她伤口撒盐。

在亲生父母身边，我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衣服脏了，立马有人洗干净，每次二爹出门回来，他都会给我买一些小零食。

拍着良心说，二爹和二妈真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不让我受一点儿委屈。

我不知道亲生父母为啥那么狠心，我来到二爹家里，他们没有过来看我一次，在他们心里，我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后来父母生了一个弟弟，他们对我存在更加不关心，有些时候在路上碰面，他们也无视我。

看到他们对我这样的态度，我的心彻底寒了，对他们有了恨意，哪怕后来父母相继去世，我都没有回去参加葬礼。

在别人眼里，我是个白眼狼，不管咋样，父母给了我来到世上的机会，不要这么绝情，可是想起他们曾经对我做的事情，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对亲生父母不好，但是对待二爹、二妈却非常的好，结婚以后，经常回老家看望他们。

70年代初期，家家户户都不怎么富裕，有些时候有上顿没下顿，但是二爹依旧咬紧牙关供我读书，他说农民的孩子想要改变命运，考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

我考上大学那年，家里连去上学的车费都拿不出来，没办法，二爹只能硬着头皮去挨家挨户乞讨，希望大家发发善心，施舍自己一点儿。

有些人家看二爹可怜，会给个块八毛，有的人家不但不帮助，还出手打了二爹，告诉他活不起就去死。

二爹回到家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二妈哭着给他涂抹药水，我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立马扑了上去“二爹，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傻孩子，这点小伤不碍事，只要能让你上大学，我再多被打几次也愿意。”

当时，家里经济条件那么差，二爹、二妈没有拽我回家务农，拼了命挣钱供我读书，我怎么可以辜负他们。

在大学期间，我边读书边出去打工，有些时候，一天能打两份工。当时，钱非常难挣，给人家辛辛苦苦干了两个小时活，有时候只能到手两块钱，但有些时候连一块钱都挣不到。

我没有长出三头六臂，精力有限，有些时候干活太多，回学校时，险些晕倒在马路边上。

三年后，我终于熬到大学毕业，那时候大学毕业还包分配，我有机会留在大城市上班，但我坚持回家乡工作，理由很简单，二爹、二妈抚养我长大，如今他们老了，我必须留在身边尽孝。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距离老家最近的镇上工作，在某个中学当老师，每周末，我都会回家看望二爹和二妈。

“你工作忙，不要总往家里跑。”

“我也不想总往家里人，可是你们俩又不去镇上，只能辛苦一下我这个小的喽。”我依附在二妈的腿上和二爹对话。

我最爱吃葱油饼，每次我回家，二妈都会给我烙几张，吃不了的，我带回学校吃。

那次和二妈分别以后，我们从此阴阳两隔。

二妈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离开了这个世界，她走的很安详，没有经历一点病痛的折磨，听卫生院的医生说，应该是心脏方面的疾病。

二妈去世后，我想将二爹搬到镇上住，不过他不肯，说他这辈子即使死，也要在老家，那里有他和二妈的回忆。

二爹和二妈吵吵闹闹一辈子，最后谁都离不开对方，视对方为自己生命中的唯一。

我参加工作的第三年，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他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我们最初是无话不谈的朋友，随着时间的了解，我们之间擦出爱情的火花，然后顺理成章走到一起。

我和老公结婚前已经说好，二爹到了晚年，无法自理时，我必须要接到家里赡养，要是不同意，俩人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分手。

老公从我的口中得知二爹的人生轨迹，他向我保证，以后结了婚，他对待二爹就像对待自己亲生父母一样。

老公和我有类似的经历，他从小被亲生父母遗弃，是被养父母养大的，在他的认知里，养育之恩大于天。

老公没有食言，我们结婚以后，每次他和我回娘家，赶忙帮二爹干家里的农活。

二爹过六十六大寿那天，他哭了，说自己自己这辈子无儿无女，老伴也过世了，没想到被自己亲侄女照顾着。

“二爹，我不是你的侄女，我就是你的女儿，你和二妈对我恩重如山，我一直记在心里，如今二妈不在了，所以我要好好回报你对我的恩情。”

话音刚落，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顺着脸颊往下流淌着，然后和二爹紧紧相拥在一起，久久不愿意放手。

我和老公挂念二爹，二爹也惦记我们，他自己养的鸡鸭鹅，每次我们回去，不仅吃了，走的时候还要带上一些。

“二爹，上次你给我们带的家里还有呢！”

“带上吧，吃不了就送给你婆婆家，要不然你们还得去市场买。”二爹不管我说什么，一直往车里装东西。

前些年的一个冬天，我们这里下了很大的一场雪，二爹担心我们家里没有吃的，背着一袋子萝卜和其他的农产品步行来我家。

看着二爹冒着大雪过来给我送萝卜，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还担心我们家没菜吃，我瞬间被感动到。

我去厨房给二爹做饭时，老公悄悄地将二爹拉走，半个小时以后回来时，二爹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袄，我知道，这肯定是老公给他买的。

吃过午饭，二爹要回去，我和老公拼死将他拦住，告诉他从此以后不许再回老家，二爹看我们这样做，他哭了“孩子，你们的孝心，我能感觉到，但是我必须得回去，因为你二妈惦记我。”

看二爹执意要回家，所以只能让老公开车送他回去，原来这么多年，二爹还没有将二妈忘记，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真是世间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