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既是他的辉煌业绩,更是他的崇高精神。袁崇焕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是熔铸于末世危局的浩然正气与爱国精神,这种精神在晚明折射出三重历史镜像……

袁崇焕有着过人的事功,而这源于他过人的勇气——勇敢拼搏。
袁崇焕出山海关担任辽东官职时,明朝丢城失地,败报频传。袁崇焕出任关外,要到前屯卫安置失业的辽人。
袁崇焕展现出“万人必死,横行天下”。他在北京保卫战当中,身先士卒,进行拼杀。天启年间,权阉乱政,司礼监架空内阁,朝廷决定向关外派太监监军,袁崇焕毅然上疏反对。
其实,其性格凸显一个“敢”字,“三敢精神”在宁远抗命事件中达顶点。当时高第强令撤防,他坚守成为关外孤城的最后守护者。

袁崇焕取得过人的事功,还源于他有过人的思想——进取求新。
袁崇焕到山海关外任职,辽东经略王在晋要在山海关外八里铺建一座新城,守护山海关。袁崇焕不同意筑八里铺重城,反对辽东经略王在晋的消极防御兵略。他提出在山海关外200里修筑宁远城的新见。但遭王在晋拒绝,便越级奏告首辅叶向高,后被采纳。
后来宁远这座重城,成为明军抵御后金军南进的中坚堡垒。宁远城最终在崇祯十五年(1642年)松锦之战后陷落,此时距明朝灭亡仅剩两年。袁崇焕又在孙承宗的支持下,提出在山海关外400里修筑从山海关经宁远到锦州的关宁锦防线。

后来这道关(山海关)宁(宁远)锦(锦州)防线,这与戚继光的“空心敌台”形成代际差异,标志中国冷热兵器混用时代防御工事的巅峰,成为阻挡后金军南进的坚固长城。
不同于戚继光侧重冷兵器防御的“空心敌台”,袁崇焕的棱堡化改,借鉴欧洲星形要塞理念的防御工事改造,首次实现了火器时代的立体防御,将传统城墙的护墙高度从1.8米降至1.2米,形成单兵火器射击垛口。这个高度调整相当于将传统城墙射击口下移两个砖层,专为火器平射设计。
正如军事史家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中指出:“这道防线的建立,标志着明朝边防从被动挨打到主动防御的战略转型”。
袁崇焕于战略策略原则,有所创新,有所发明。不同于王在晋的消极“防守”、王化贞的冒险“进攻”、王之臣的拒绝“议和”等片面僵化原则,他提出“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说明此策略与《孙子兵法》“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的传承关系,体现其“以儒入兵”的思想特质。

他总结明军自辽事以来抚顺、清河、开原、铁岭、沈阳、辽阳、广宁、义州失守的惨痛教训,提出抵御后金进攻的法宝是“凭坚城、用大炮”。
特别是他第一次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西方火炮——红夷大炮,用于宁远实战(如天启元年浑河之战)。
通过改良炮架实现-5°至+45°射角调节,据澳门博物馆藏1623年葡萄牙传教士汤若望手绘《火攻挈要》。
1626年 ,宁远炮台采用“鹰扬式”可调炮架。在抵御后金天命汗的进攻,取得宁远大捷;随后,打退皇太极的进攻,又取得宁锦大捷。
崇祯二年,北京危急之时,他率领九千骑兵,日夜兼驰,入援北京,再取得京师大捷。
袁崇焕比其前任杨镐、袁应泰、熊廷弼、王化贞、王在晋、高第等人的高明之处,在于进取求新,诸如“凭坚城、用大炮”“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等,都是战略战术的重大创新:

就某种意义说,三次大捷是袁崇焕求新进取的胜利。

当军事创新遭遇天启年间的官场潜流,第三种品质成为他的立身之本——他在邵武知县任上的清廉事迹,在乾隆《邵武府志》中有记载:
天启初,知邵武县。明决有胆略,尽心民事,冤抑无不伸。素趫捷有力,尝出救火,着靴上墙屋,如履平地。
上面记载的两件小事:尽心民事,洗刷冤狱;穿靴上房,帮民救火——清楚生动地记述了袁崇焕这位清正廉洁知县的形象。
他做官不贪。张岱与《明熹宗实录》共同印证——袁崇焕父亲死后,袁崇焕请假回去给父亲办理丧事,但他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再说料理丧事还需要花钱,这些钱都是其同事、朋友等凑钱资助的。

袁崇焕一生,“浮沉宦途,家无子息”。这既是天下文官的典范,也是天下武官的楷模。
这种精神符合王阳明“知行合一”的实践哲学,在“致良知”层面达成军政实践与道德修为的统一。
透过表层的行为特质,我们触摸到袁崇焕的精神内核——而支撑这些品质的,正是根植于血脉的爱国情怀。
前面讲的袁崇焕勇敢拼搏、进取求新、清正廉洁的高尚品格,源于其高尚的爱国精神。袁崇焕的精神与灵魂,主要是“爱国”。
袁崇焕的爱国,涵盖忠君思想,更体现于对历史、社稷、山河及民众的高度忠诚。一些学者称,袁崇焕所处的明朝,人们仅有忠君观念,不存在爱国思想。这种说法,既未准确认知历史实际,也与客观情况不符。

在皇朝时代,忠君与爱国,二者有同,也不尽同。“国”比“君”的含义更宽泛,国包括历史、国君、社稷、山河、民众。
如顾炎武《日知录》“亡国与亡天下”之辨。
袁崇焕的爱国,既有忠君的思想,更有忠于历史、社稷、山河和人民的思想。相传,他儿时每次放学归家,途经土地庙,总会在庙前停下脚步,面向土地神,口中念念有词:“土地公,土地公,缘何不去守护辽东!”
该传说首见于民国《藤县志·杂记》,作为晚清民国岭南地方志中的口碑史料,虽非一手文献,却折射出民间记忆的塑造逻辑。也透露出袁崇焕所爱的是社稷、是土地、是民众。
袁崇焕的抱负是国家、是社稷、是人民。同时代文人夏允彝记载:袁崇焕“少好谈兵,见人辄结为同盟,肝肠颇热……”

因此,他知晓厄塞情形,尝以边才自许。这说明袁崇焕虽身在东南八闽,却心系辽东边疆;虽身为南国文官,却关心北塞武事。这种亲民精神,早在邵武救火事件中已现端倪。
袁崇焕经历宁远、宁锦、京师三次重大历史事变之后,他留给后人的宝贵精神,是民族精神的凝结与体现,具有穿越时空的震撼力,值得我们梳理、研究和弘扬。
有学者认为,袁崇焕是中国历史上一位大仁、大智、大勇、大廉者。《中庸》曰:“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袁崇焕身上的这种“浩然正气”,主要表现为爱国的精神、勇敢的品格、求新的旨趣和廉洁的风范。
袁崇焕的死是一场悲剧。从哲理来说,生死是一个大关节,也是一个大境界。岳飞如此,文天祥如此,于谦如此,袁崇焕也如此。

袁崇焕之死,唤起万千人奋起……同时代文人张溥在《五人墓碑记》中记载,袁崇焕蒙冤而死后,江南士子“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可见其精神感召之深远。如鲁迅所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在“崖山之后”与“甲申之变”的历史周期律中,袁崇焕的特殊性在于:他既未像张煌言般以死明志,也未如洪承畴改换门庭,而是在体制内践行改良主义。这种体制内改革尝试,彰显传统士大夫的最后抗争。
从1884年冯子材镇南关抗法,到1937年王铭章滕县殉国,袁崇焕的精神始终是危难时刻的精神火炬。这种传承印证了一个文明古国的生存智慧:当制度僵化时,个体精神维系文明命脉。

袁崇焕的悲剧,既是个体悲剧,更是制度性困局的缩影。从明末到抗战,每当民族危亡之际,总有人从袁崇焕的精神遗产中汲取力量——这印证了中华文明特有的韧性:在制度衰败时,个体的道德坚守往往成为文明延续的关键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