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张伟（整理：白叔）

我叫张伟，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大哥，在城里做建材生意，下面有一个妹妹，在县城当高中老师。我们兄弟三个人，就我最没出息，在老家靠种地维持生活，家里还养了几头牛。

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啥本事，小的时候，父亲天天在我们仨耳边念叨“咱们家从你太爷爷那一代起就是靠种庄稼活着，我希望能在你们这一辈出来一个大学生。”

我打小就不爱学习，拿起书本瞬间犯困，听到父亲这么说，大哥和妹妹都点头答应，唯独我和父亲唱了反调“爹，这个任务交给大哥和妹妹吧，我要继承你的职业，做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

父亲听我这么说，他立马怒了，趁我不注意，抬手扇了我一个耳光“你能说出这话，就知道你没多大出息。”

我摸了摸火辣辣的脸，泪眼汪汪地盯着父亲，不敢再反驳一句，要不然会换来更疯狂的毒打。

上学时，我的成绩每次都是班级倒数，而大哥和妹妹的学习成绩总是前几名。记得那时候，每次出考试成绩，我都不敢回家，生怕被父亲逮住，被他一顿拳打脚踢。

那时候，我们家里特别穷，平时在家里吃饭，大家都喝稀粥，上学了才可以带窝窝头。

1979那一年，我们老家这边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庄稼全部被水淹了，到了秋天，很多人望着枯萎的庄稼，坐在田间地头哇哇大哭。

有的人家人口多，家里留存的粮食不够吃，就一家人全部出动，去其他地方乞讨。

我家有一个地块处在全村最高的地方，以往年年绝收，没想到那一年丰收了，单凭这一个地块，我们家勉勉强强不需要出去乞讨。

当时，大哥在读高中，我在读初中，妹妹读小学，有一天晚上，我听到父母在讨论，家里的经济条件无法支撑三个孩子同时去学校，想拽回家里一个跟着他们一起务农，供另外两个继续上学。

母亲想让妹妹辍学，说女孩子哪怕没有文化，以后照样能嫁出去；父亲提议让大哥辍学，说他是家里的长子，理应为家里做点牺牲。

我躲进被窝里听到他们的谈话，没有接过话，第二天，我死活不肯去学校读书，说自己学习成绩差，天天被老师和同学们嘲笑，宁可被父亲打死，坚决不去学校。

父亲走过来狠狠打了我几个耳光，我硬生生没掉一滴眼泪，之后跪倒他面前，用哀求的口吻和父亲说“爹，我真的不是学习那块料，你就别逼我了，我回家之后，好好跟着你学习种地，做一个合格的农民。”

看我这副样子，父亲深深叹息一口气，之后转身离开了。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不敢告诉他，自从上了初中，我的学习成绩已经提上来一大截。

我回到家里，每天跟着父母一起去田地里干活，大哥和妹妹继续读书。以前觉得当个农民挺好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刚开始的第一天，我累的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不吃学习的苦，就得吃干活的苦，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我蒙住被子，装作没听见，不搭父亲的话。

回到家里务农将近两个月，我才慢慢适应如何当农民，知道该怎么去干农活。

当初，在父母眼里，我是最没本事的孩子，除了会种庄稼，其他啥也不会干，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也攒不下多少钱，而大哥和妹妹就不同了，人家不管旱涝，肯定有钱进账。

我们兄妹三个成家立业以后，大哥想把父母接到城里生活，妹妹也想把父母接到县城里，但父母谁家也不去，说就留在农村，这里是他们的根，不管到时候，这里才是他们的家。

我结婚之后，为了方便照顾父母，就把东院邻居家的房子买了下来，和父母做邻居。

这么多年，但凡家里做好吃的，不需要我开口，媳妇就会先盛出来一份，让我给父母送去。

父母穿的衣服脏了，媳妇会过去帮忙洗干净，家里的卫生也由媳妇打扫。

十年前，我母亲突然疾病，我开车送往医院抢救，但距离医院太远，路上还耽搁了一点时间，母亲错过了抢救的机会，刚到医院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母亲去世，给父亲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他整日魂不守舍，哪怕有人来了家里，也不搭理人家。

母亲去世时，父亲已经年近70岁，我们不忍心让他继续一个人独居，于是，我把他接到家里，和媳妇一起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换了一个新环境，父亲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时不时还能出去遛弯，我和媳妇去田地里干活，他也能在家里帮我们做一口现成饭。

父亲在我家这么多年，大哥和妹妹想给我一些赡养费，但我没有收，因为他们每次回来都会买很多东西，包括给我和媳妇买。

我们虽然赡养了父亲，但老人家有存款、有农田，在我家根本不吃闲饭，我拒绝收大哥和妹妹给的钱。

父亲在我家住了十年，去年冬天父亲得了重病，没多久就去世了。那天，我把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大哥和妹妹，他们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我们兄妹三人为父亲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当时，有人过来随礼，我就让一个远亲表叔当账房先生，记下随份子的人名。

中午时分，父亲的葬礼结束，账房先生把写好的账本递给我，我打开一看，一共有十万元的礼金，立马招了招手，把大哥喊回了屋里“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弟，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照顾照顾老父亲，大哥作为家里的长子，没有为他老人家尽孝，这5万块钱是大哥的一点心意，你得收下。”

我怎么能平白无故收下大哥的钱，两个人在房间里拉拉扯扯很长时间，最后大哥说妹妹过来了，让我不要再拉扯。

就这样，我收下了大哥的5万元现金，在他临走时，他跟我说，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我们永远是兄弟，必须要经常走动，免得兄弟感情越来越疏远。看着大哥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