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年前，有一个周六中午，母亲给我一元钱，让我去隔壁修配厂大门口小卖部去买一块肥皂。

一块肥皂五毛五，还剩四毛五，买了一包花生粘（炸过的花生上面裹一层糖霜），边吃边往回走。

我从医院北院墙外小树林中经过，突然被一个蓝色塑料布包裹绊了一下，差点跌一个筋斗。

好奇心使然，我用手撕开了蓝色塑料布，映入眼帘的是两条干瘪的人腿，表面暗黄带着大朵斑青色斑点。

我的两条腿像安了弹簧一样，一下子将我从小树林里弹到旁边的大路上。

回到家，母亲在院子里洗衣服，我将肥皂给了她，然后抓起两个牛肉包子吃了起来，压压惊。

吃完饭，小伙伴喊我去医院大库房的院子去玩，那个院子里有一些大型农机设备及晾晒的中药，很适合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去玩。我们经常翻大门进去，边玩边偷吃中药里的党参、枸杞、红枣之类的。

下午快五点多的时候，因为大人们快下班了，他们下班会路过仓库，如果被抓住翻大门偷进库房大院，后果很严重，伙伴们纷纷从大铁门门往外翻。

我那时候只有七八岁，比较瘦小，而那个大铁门至少有两米五左右，顶上还有一排尖尖的矛刺，我翻起来有些吃力，落在大家后面。

当我双腿好不容易骑跨在铁门上方的时候，有两个大小孩吓唬我，他们用力去摇铁栅栏门，我吓得半死，死死抱住铁门不敢动弹。

这个时候，我忽然感到与铁门连着的红砖院墙也在摇动，连着红砖院墙那一头的一栋四层的红砖楼房也在晃动，还有，红砖楼房顶部的一个大路灯也左右摇摆的十分厉害，哗哗地直响。

过了有一二十秒，从隔壁锅炉房中跑出来三四个锅炉工，他们大喊，你们这些娃们，还不快跑，地震了！

大人们指引孩子们往锅炉房前面的一片空地上跑。

那个时候，我从未经历过地震，对地震毫无概念，但是，看到小伙伴们狂奔，我更加慌乱，一使劲挣扎，竟然从两米多高的大铁门上掉到地上，裤子也被矛刺扯了一个大口子。

幸亏是掉在库房院子外面，当我提着扯到小腿的裤子，光着半个屁股挤在小伙伴中间时，整个医院的大院里各条路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有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有不少病号。

青海门源的这次地震发生在一九八六年的八月二十六日，下午五点四十三分，震级六点四级。

地震发生两小时后，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又下起了大暴雨。我们全家五口人住在搭在院子里的简易地震棚中（就是单位给每家每户发了一大块比较厚的白色塑料布，各家自己想办法在院子里支起来遮雨）。

那天晚上的暴雨极大，啪啪地打在院子里晾衣服的铁丝和地震棚顶，全家人根本睡不着，尤其是我。喑夜里，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中午在小树林中看到的那两条带着梅花状暗斑的人腿。

一直到半夜两三点钟，正在恍惚间，忽然听到院子外面有人打着手电筒呼叫我父亲的名字，说是有急事。

父亲起来后，在院子门口，那两个人对我父亲说：地震将医院北院墙震倒了一个口子，医院保卫科在巡查时发现了一具尸体，仅剩两条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