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马钟贵

１９７７年四月，当兵四年的我终于从班长提拔为排长。工资也由原来的８块钱一下子涨到了５２块。在排长的位置上干了两个月，一切走上正轨后我便向组织提出了探亲申请。没想到仅仅一个星期，我的探亲申请就批了下来。

经过两天两夜的长途奔波，我终于踏上了故乡这片热土。那一道道山，一条条河还是昔日的容颜，只是父亲的脸上多道道绉纹，母亲的鬓角有了不少白发。

到家的一个星期，我都忙着在相亲，虽然见的姑娘不少，但没有一个姑娘让我动心。

一天晚上父亲让我替他给生产队去看玉米，他则去姑姑家与姑姑商谈我的婚事。

那天晚上天特别黑，还下着蒙蒙细雨。吃过晚饭后，我便夹着被子去了玉米地。父亲看的那块玉米地比较偏僻，在离我家有一里多路的沙沟口。沙沟口是小偷光顾的重灾区，父亲一再叮咛我一定要提高警惕严防小偷趁着下雨浑水摸鱼。

我到了玉米地中间的茅草棚中，把被子扔进草棚，然后靠在被子上休息。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失，我的眼睛也越来越困，就在我展开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沙沙沙”的响声。

我急忙坐起身竖起了耳朵，突然便传来“嘎巴，嘎巴”搬玉米的声音。我悄悄的溜下了茅草棚，慢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嘎吧，嘎吧”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突然站起身大喝一声：“谁？”接着我便掏出临出门时母亲给我的那把手电筒，雪亮的灯光下，一位被濛濛细雨淋湿衣服的中年妇女正在手脚麻利的搬着玉米。

我的大喝声和突然亮起的手电光让这位妇女一瞬间迷失了方向，她一转身竟然一头撞进了我的怀里．我一把抓住她的衣服：“这是生产队的玉米，集体的东西你也敢偷？走，咱们去见队长！”

这名妇女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婆婆有病在身，女儿干活时砸伤了腿，我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吃饭了．要是有一点办法，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来偷生产队的玉米。”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中年妇女，见她面黄肌瘦，衣着破烂不像在说谎。于是我就问：“这收了麦子也没几天，你家怎么会没有粮吃呢？”

中年妇女说：“收了麦子是不假，但我家分的麦子全部都还了帐，现在家里真的是断了顿，不信你可以上我家去看看！”

我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中年妇女头一歪栽倒在地。我立即扶起她：“你怎么了，我可没有把你怎么样，你醒醒！”我一边大声的叫喊一边掐中年妇女的人中。过了好大一会儿，中年妇女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只听她无力的低声说道：“你别害怕，我没有病，这都是饿的。”

我不相信中年妇女的话，当时的农村虽然粮食短缺，但也不至于能把人饿昏吧。于是我对中年妇女说：“走！到你家里去看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绝对不会把你偷玉米的事说不去。但如果你说假话欺骗我，那么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偷生产队玉米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来到中年妇女家，我才知道原来中年妇女说的一点都不假。中年妇女名叫程新芳，四年前丈夫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还没送到医院，人就去世了。婆婆思念儿子，悲伤过度也病倒了，而且这一病就是四年。

程新芳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女儿艰难的生活着。好不容易等到大女儿鲁金玲高中毕业，想着多一个劳力，她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女儿参加劳动还没一个月，在一次拉土垫地时竟然被垮下来的土砸伤了腿。虽然生产队出钱治好了外伤，但骨头依然没有长好，整天拄着拐杖才能走路。

看到这种情况，我也无心把程新芳偷玉米的事汇报给生产队长。于是我又回到了茅草棚。

第二天，我把程新芳家的困难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问我：“是不是看上程新芳的女儿鲁金玲了？那可是个瘸子！”昨天晚上我是去了程新芳家，但是鲁金玲长什么样，我是真的没有见过。听母亲这么一问，我更想去程新芳家里看看，那个鲁金玲到底长的什么样。

背着母亲装好的一口袋玉米，我再次来到了程新芳家。此时，程新芳的女儿鲁金玲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锻炼，看到我后不好意思的冲我微微一笑：“妈，我钟贵哥来了。”

鲁金玲果然长得漂亮，高高的个子，圆圆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她五官精致秀气，皮肤白皙光滑，微微开启的樱唇里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糯米碎牙。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程新芳听到女儿的喊声急忙从屋里跑出来：“钟贵，你背的是什么？”我忙把玉米从我的肩上放下来：“你家缺粮食，我给你送点玉米！不是很多，但能稍微缓解一下。”

程新芳接过玉米：“亏你还记得我们家，真是太感谢你了，刚好我饭已经煮熟了，走，进屋吃点！”

我忙说：“我刚吃过，你们快点吃。”看到程新芳一家人碗里的野菜汤只漂着几粒嫩玉米，我知道，这是昨天晚上程新芳从生产队地里偷的。我心里一阵难过。

从程新芳家出来，我就去了医院，通过具体详细的询问才知道，鲁金玲腿还没有好，拿了生产队的一笔钱就急匆匆地出了院。她极有可能是出现了骨头的再次错位。现在要看好鲁金玲的腿，必须去县医院做二次手术！

我把从医院询问的结果告诉了程新芳，程新芳说：“正因为我家穷，没有钱，金玲的腿刚消肿，我就让她出院了，剩下的那一点钱都为我婆婆买药了。要是有钱，我们当时绝对不出院！”

我告诉程新芳，鲁金玲去县医院治疗的钱不用她担心，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一点钱。如果不够，还可以让我们家再想点办法。程新芳说：“咱们非亲非故，你把玉米借给我们家，我已经感恩不尽了，如果你再出钱给金玲看腿，这个人情我可还不起，除非你同意我家金玲嫁给你！”

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岂有不愿意的道理。于是我就笑着说：“只要金玲不嫌弃我，我绝对愿意娶她为妻。”

鲁金玲忙说：“你穿的是四个兜，肯定提了干，就是将来退伍了，那也是吃商品粮的。你不嫌弃我我已经非常高兴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第二天，我便送鲁金玲去了医院。父母开始不愿意，但看到我态度异常坚决，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鲁金玲的手术刚做完，我就回了部队，母亲在医院里一真陪护了一个多月。

从医院回来后，鲁金玲休息了一个月后就完全恢复了健康。我每月按时给鲁金玲寄回一点钱，她们家立即就度过了难关。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年后，鲁金玲去部队探亲时，我们便在部队举办了隆重的婚礼。从此后，我与鲁金玲就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