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进站的轰鸣声刺破荔城凌晨的薄雾,站台医疗室的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黎小莲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手术刀时,隔壁审讯室的郭鹏飞正盯着监控画面里的佛爷——这个号称"站台皇帝"的男人刚用钢笔戳穿了自己的喉咙,血滴在审讯记录上晕染出诡异的蝴蝶形状。这场突如其来的自杀像投入油锅的水滴,让原本清晰的案件脉络瞬间炸成碎片。
监控录像定格在佛爷咽气前十五分钟,画面角落闪过半个模糊的身影。郭鹏飞将画面放大到像素颗粒毕现的程度,突然发现佛爷临死前在桌面刻下的划痕不是无意识抓挠,而是用摩斯密码留下的"方慧"二字。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失踪七年的未婚妻名字竟出现在毒枭的死亡现场。更令人心惊的是法医报告里提到的细节:佛爷胃部残留着过量苯丙胺,这种药物通常用于治疗嗜睡症,而整个荔城会开这种处方的医生,只有医疗室里那个永远穿着白大褂的黎小莲。
黎小莲的医疗柜第三层藏着个铁皮饼干盒,盒盖上的卡通企鹅图案被磨得发白。 每当深夜值班室只剩她一人,就会取出盒子里叠成星星的处方纸,每颗纸星星里都写着某个扒手的作案时间和金额。这个习惯始于五年前某个雨夜,浑身湿透的佛爷把高烧昏迷的弟弟黎小军丢在她面前,枪口抵着少年太阳穴说:"当医生救死扶伤多没意思,不如帮我治治这群废物的手脚。 "那天起她的听诊器成了窃听器,手术刀变成切割赃款捆绑绳的工具,白大褂口袋里永远备着能让扒手们保持亢奋的苯丙胺。
方慧的香水味是在第七颗纸星星叠成时飘进医疗室的。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夜,这个本该躺在失踪人口档案里的女人踩着十厘米红底高跟鞋出现,黑色风衣下摆还沾着火车站台特有的铁锈味。"郭鹏飞找了你七年。 "黎小莲握着手术刀的手稳如磐石,刀刃却将酒精棉片划成两半方慧轻笑出声,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拂过装满处方纸的饼干盒:"你弟弟的腿还能撑多久? 听说黑市上一对眼角膜能换三个月的进口药。 "
佛爷擦拭金丝眼镜时,黎小莲正将注射器里的苯丙胺推进葡萄糖溶液,集装箱铁皮缝隙透进的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成扭曲的十字架。"广叔昨天收了个东北来的愣头青。 "佛爷的声音带着蛇类吐信般的嘶嘶声,"那小子偷钱包前总要先摸三下左耳。 "黎小莲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这个动作特征属于郭鹏飞安插在扒手集团的眼线,三天前刚被她用两盒头孢试剂收买了病历档案。
殡仪馆停尸房的冷气冻住了佛爷最后的体面。郭鹏飞掀开白布时,注意到尸体右手小指缺失的关节——那是三年前"财神"李红旗在追捕中咬掉的。此刻这个本该躺在停尸柜里的反扒队长却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画面显示佛爷断气前两小时,有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往他保温杯里倒过液体。更诡异的是技术科在杯壁检测到了黎小莲的指纹,而档案记录显示李红旗早在半年前就因追捕逃犯坠楼身亡。
货运列车的汽笛撕开浓稠的夜色,黎小莲在13号车厢连接处摘下手套,掌心的月牙形疤痕还残留着弟弟高烧时的体温。五天前方慧带来的黑市医生正在给黎小军做透析,仪器嘀嗒声里混着对方漫不经心的威胁:"佛爷最近总往北方跑,听说在找什么'黄雀'的名单。 "此刻名单正藏在黎小莲胸前的银雀项链里,那是她上周从佛爷密室顺走的战利品,泛黄的纸上列着十二个名字,排在第一位的"方肇"让她想起郭鹏飞总擦拭的师父遗照。
郭鹏飞看着二十米外的黎小莲,她白大褂的下摆被狂风吹成猎猎作响的旗帜,手里举着的U盘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冷光。"方慧五年前就死了。 "她的声音混着雨声砸过来,"现在顶着这张脸活着的,是你师父追查了十五年的文物贩子。 "桥下浑浊的江水翻涌着吞没了U盘落水的声响,对岸突然亮起的探照灯照亮方慧半边脸,那上面布满火场留下的疤痕,却依稀能看出七年前订婚照上的梨涡。黎小莲用手术刀挑开绑住弟弟的麻绳时,角落里传来方慧的鼓掌声。"真是姐妹情深。 "她踩着满地油污走来,高跟鞋跟在地面敲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可惜你弟弟的肾源匹配方是郭鹏飞。 "黎小莲握刀的手第一次剧烈颤抖,终于明白三个月前郭鹏飞体检报告上的"器官捐献协议意味着什么。
货轮突然剧烈倾斜,生锈的铁门被人撞开,郭鹏飞举枪的身影逆着光宛如剪影,身后跟着本该躺在殡仪馆的李红旗。 暴雨冲刷着码头的水泥地面,混着血水的液体在排水沟里汇成暗红色溪流。黎小莲看着方慧从十米高的货堆纵身跃下,黑色风衣在风雨中展开如同垂死乌鸦的翅膀。那个装满犯罪证据的U盘其实早就被她调包,此刻真正握在郭鹏飞手里的是弟弟的诊疗记录——最新那页显示黎小军的血型与方慧书房暗格里的领养证明完全不符。医疗室墙上的电子钟跳过零点,新的一天开始了,站台广播正在播报北方寒潮即将南下的消息。